以是东始修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如同最深长的最隐蔽的感喟,“偶然候亦有过‘如果当年没有娶就好了’如许的动机。”他的声音安静,却含着浓浓的苦涩,“我坐拥江山帝位,可对我心中殷殷切切念着的却无能为力亦无可何如。”
殿中俄然响起一串脆响,清清的如同雨滴湖面,脆脆的如同莺鸣翠林,轻柔的如同月下花开,倒是玉言天以碎瓷相击而成,虽只是简朴的叩击,却极有韵律,仿佛每一响都敲在心弦上,一声一声的,散出焦灼,一下一下的,拔去仇恨……
两刻以后,当玉言天停下叩击,劈面的东始修已规复常态,只是眉眼之间笼着深深的倦怠。“玉师,你可知我为何寻你?”
完整没有考虑的,东始修端起左杯,一饮而尽。
东始修再是一怔,眼神微动,却依古道:“不悔。”
东始修看着他。
一时殿中沉在一片仿佛凝固了的寂静里。
那些明智之下决不会倾诉的话语与仇恨,在这一刻,在他最信赖最依靠的恩师面前,顿如大水倾泻而出。这时候的东始修不再是严肃的大东天子,只不过是一个哀痛、痛苦、妒恨的平常人,他嘶吼着,昏黄的暮色里模糊可见面上肌肉扭曲,显得狰狞可骇,如同笼中负伤的野兽。
那一句落入东始修耳中,顿闻“咔嚓!”一声,握在东始修手中的茶杯碎裂。
面对如许的目光,东始修只感觉本身里里外外都被看破了,便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点隐晦的心机亦无所遁形。思及此,松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却又涌出莫名的更减轻烈的情感,他不由握紧了双拳。
“玉师,此念不知何时生,亦不知何时止。”东始修通俗的眼中浮起凄怆,见者心伤。
他是他们的师,亦是他们的父,只要他能阻他的狂,解他的痴!
“玉师,凤凰儿要嫁人了……凤凰儿要嫁人了……”东始修喃喃不竭,然后蓦地抬手一拳击下,“砰!”的一声,矮几被砸得四分五裂,茶壶茶杯摔落软毯滚落大殿,茶水飞溅开来,落在两人衣上、面上。
东始修盘坐不动,如一座寂静的山岳。
好久后,殿中响起一声长长的感喟。
大殿里最后响起这么一句感喟,而后沉入寂静。
可玉言天说了那一句后却没有再开口,只是目光定定望着窗外,看着天光一点一点暗淡,看着红梅渐敛艳色。
东始修胸膛里奔涌着的气愤、凶暴跟着这清脆轻柔得如同音乐般的叩击声渐渐松缓,渐渐淡去,垂垂消逝……
东始修伸手,带着几不成察的颤栗,他的眼睛望着左杯,可他的手却只能伸向右杯,端起来,抬头闭目,一口饮尽,却如吞荆刺,如饮黄莲,痛彻肠肚,苦彻心胆。
“叮叮叮……叮叮叮……”
玉言天悄悄的看着东始修,那澄静的眼眸如同明镜无尘。
身为他们的师父,他如何会不晓得东始修为何那么孔殷的寻他。他再不来,大东天子便要堕入癫狂当中,或是掳着他最首要的人弃位而去,更能够会成为大开殛毙的暴君。
殷红的鲜血瞬即流出,“咚咚”滴落矮几的声音在温馨的大殿里清楚可闻,然后顺着矮几蜿蜒而下,再一滴一滴落在毯上。
“选哪一杯?”玉言天的声音清楚明利,仿能切金断玉。
但是东始修恍然未觉,他垂目望着本身的手,看着碎瓷坠落毯上,看着鲜血汩汩流出,悄悄如呢喃般道:“玉师,凤凰儿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