鲧堤中心位置,晋军帅帐里灯火透明。丁绍高踞主位,按剑端坐,数十员将佐雁翅般摆列两旁。有探马流水般来往,将火线的环境一一禀报。每次有人收支,风从帐门处飕飕吹入,带来大营以外如闷雷转动于云际的吵嚷之声。
仰仗着这份军功,本身在冀州的掌控职位必将不成摆荡,而王斌那厮的好梦必定将要破裂。至于王浚、苟晞等,都是色厉内荏的鼠辈尔,莫非能与挟全胜之威的冀州刺史对抗么?……丁绍设想着他们绝望的神采,嘴角透暴露一丝笑容。他轻咳一声,筹办说些鼓励士气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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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俗人一个,毕竟是俗人一个,唉,尽力调剂状况中。
这么多的负面身分,充足令人知难而退。但是河北群盗的剽悍勇猛实在不是浪得浮名,贼寇们涓滴都不顾及这些,反而几次逼近冀州军的堡垒,挥动兵器腾跃着,大声唾骂着,收回挑衅的吼怒。乃至有人决计脱去周身铠甲衣物,暴露光裸的下体在冀州军的箭矢射程内跑来跑去,做出各种肮脏的姿式。
“启禀将军,贼寇后队接踵达到,沿途人喊马嘶,极其喧闹,不知兵马多少。”
“启禀将军,贼虎帐中鼓噪不休,有人纵声作歌,千百人齐声相和。小人听得明白,辞曰:放马大泽中,草好马着膘。牌子铁两裆,弦牟翟尾条。”
“启禀将军,贼寇稍退至十里以外安营。”
丁绍将他们的神情一一支出眼中,不由喟然暗叹。冀州军真正善战的军队,早就在前几年诸王混战时被抽调一空,眼下这些将士,不管练习、设备和士气,都另有太多的晋升余地。按丁绍的本意,是但愿制止野战,而依托城池来停止较低烈度的战役。操纵兵力上风和进退的节拍,他能够慢慢熬炼将士们杀敌的技能,使他们堆集起作战的勇气,终究培养出善战的军队……可惜朝廷和东海王都急于获得胜利,不肯意给他更多的时候。
再看冀州军的军容,他们坐拥占有长堤的堡垒,阵势居高临下,将卒以逸待劳,守御得非常周到,并没有半分可资操纵的马脚。更不消说堡垒高处,丁绍的宁北将军旗顶风招展,虎帐中的将士们个个士气昂扬、意态主动,较之于数日前的颓废慌乱真有天壤之别。
鲧堤大营以外发掘有长堑三道,都深有两丈,宽达三丈,现在长堑里灌满了水,更加难以通过;由长堑中掘出的沙土,则堆积在长堑内岸,拍打紧实以后就构成一样长度的土垒,土垒上用两端削尖的木桩扎进地里,再连接成安稳的栅栏。晋军将士大部分都在土垒火线待命,他们与贼寇之间相隔甚远,视野遭到限定,压根就看不到贼寇们的卖力表示。
河北贼寇胡晋各族皆有,但此中胡儿们的悍勇远在晋人之上。在畴昔数月比武之时,那些落空部落归属的羯人、丁零人和各部杂胡,一次次地开释着他们对大晋朝廷的仇恨,给冀州军带来了沉重的伤亡。眼看着那些胡儿在长途跋涉以后,仍然保有如此昂扬的士气,多少将佐都暴露了不安的神采,更对即将到来的恶战心有惴惴。
丁绍悄悄摩挲着案几右边的一柄玉快意,再一次地盘算本身的摆设,几次地考虑每一个细节是否安妥。
时已傍晚,雨势仍然滂湃,巨量降水在田野上堆积成无数的水潭和泥沼,本来平整的门路则成了河床,四周八方的来水会聚至此,轰霹雷隆地向低洼处涌去。贼寇们艰苦跋涉而来,一起上不知在泥涂中打了多少滚,很多人重新到脚都成了泥黄色;抬望眼,只见天气迟暮,夜空暗沉如铁,绝非策动守势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