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王浚喝令,厅堂两侧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军人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来,顿时将方勤之按倒在地。有人伸出葵扇般的大手,扼住方勤之的脖颈向下猛压,一向压到他整张侧脸都贴在粗糙的空中上。
王浚本来就以爱好豪奢闻名,今番看来,较昔日更加变本加厉。公然如陆将军所料,值此幽州诸胡动乱猜疑之际,王彭祖必定竭尽尽力揭示秘闻,皆因不如此,不敷以震慑胡儿也。方勤之悄悄想着,吐着舌头,连连摆首:“本日才晓得本身是井底之蛙了!”
“骠骑大将军的气力,竟然一至于此?这些……这些……要破钞多少财帛啊!”方勤之目愣口呆地赞叹着,乃至不由自主地伸脱手,做出虚抓的行动。
“本来如此……”王浚捋一捋颌下须髯,缓缓道:“只是,既然是举族南来,为何又将你的两个弟弟方勉之、方简之安设在代郡呢?那江东小儿辈竟用这等精致的战略,未免太低估我王彭祖了吧?”他嗓音一提,大喝道:“来人,将这特工拿下!”
“你便是方勤之?传闻你情愿献削发财作为我军的军费?很好!”从高处压下来的话声降落而顿挫,显得格外严肃。
这些纤细之处或许别人重视不到,却逃不过方勤之的察看,作为一名胜利的贩子,擅于鉴貌辨色是必须的根基功。很明显,在濡源的那场惨败,不但击溃了幽州军数年纠合的精锐军队,也击伤了骠骑大将军的自负和自傲。用如此过分的豪华和场面来支撑本身,更将王浚的色厉内荏表现无余了。
但方勤之如何也没想到,踏入中军辕门以内,竟然见到这般气象。
王浚酷好射猎,自任幽州刺史以来,萍踪遍及幽州的各处林地、牧场,是以方勤之是远远见过他的,是不过未曾正式地拜见罢了。在方勤之看来,较之于昔日那位意气风发的强豪,眼下的王浚固然威风还是,却透出几分强自支撑的疲累感,像是受伤的……不,像是重伤的猛兽那样。
这份礼单,较之于赠给枣嵩的那份更加烦复很多。为了筹办这份礼品,邵续将代郡太守府中从无数胡匪手中缉获来的收藏一扫而空,令得薛彤都顿生不满。方勤之有实足的信心,不管幽州军如何家底丰富,面对这份礼单也毫不会不动心。
王浚翻开随便翻阅两眼,啧啧奖饰道:“嚯!嚯!内容如此丰富?真是好一份情意呀!”
“你们不能如许!不能如许!大将军!博陵公!我是诚恳诚意来投效您的!我……我……我为朝廷立过功!我在草原流过血!”这场景,真的和梦里一模一样啊……方勤之几近要哭出来了,他扯着嗓子连声号令,可倒霉万分的是,就连这几句台词,也是梦里头说过一遍的。
足足走了一两里地,这才见到了王浚。
方勤之略微昂首看了看王浚,眼神与之一触,从速又俯身下去,恭敬隧道:“恰是小人。”
他起家大步来到方勤之身前,来回走了几步:“我听台产说,你是草原上驰名的豪商,特别在坝上颇具权势,被诸多部族渠帅奉为上宾?”
方勤之感激地看了枣嵩一眼,赔笑道:“是。小人本是草原上的行商,在北疆各地都有些寒暄。皆因那鹰扬将军妄动兵器,将小人熟谙的胡族部落或者剿除、或者摈除他处,小人的买卖实在做不下去,故而才举族南来,哀告大将军的庇荫。”
县城里本来非常平常的房屋,不知何时被大片推平了,再重新扩建成了楼阁。更有一重重美轮美奂的亭台回廊蜿蜒环抱,几近望不到绝顶。楼阁里的座座廊柱,都饰以残暴的金铜,乃至还用披发着温和光晕的玉石作为装潢。随风飘荡在楼宇间的,是华丽的绫罗绸缎,若用它们来制裁缝裙,充足令平常官宦后辈向人夸耀,现在却仅仅是作为作浅显的装潢,吊挂在梁柱斗拱下。这那里还是军伍驻扎的营地?就连王公贵族驻跸的宫殿,也不成能豪奢到此等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