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盛地点的骑队虽不大张旗鼓,但是所经之处,便如向装满沸油的鼎镬内灌入凉水般,眨眼工夫,整座冀州军大营就没法停止地翻滚搅动起来!
常江眯缝着双眼,凝睇着寨门前被灯光照亮的开阔地。大群惊鸟从他的视野火线扑棱棱地飞过,留下几声暗哑的鸣叫。又过瞬息,肉眼可见地面上的浮尘微微颤栗起来。
本来安设东海王的大帐当中,陆遥、李恽二人沉默了好久。
薄盛睨视着他:“你未曾见到幽州人的异动么?你未曾听到我军令么?幽州人挟制扬武将军,我这就要调集各部兵马,前去挽救!”
幽州军大营这边,包抄李恽一行的行动阵容固然浩大,但实际兵力并不很多。除了陆遥扈从亲军六百余人以外,其他诸部早都得了陆遥自守营寨的严令,不准随便行动。毕竟陆遥本意是想杀鸡儆猴,而非与冀州军大肆火并。
刘逸夙来是嘴上不把门的,昔日曾因言语无礼而触怒王浚幕府高官,被贬去做了守门的小卒。此番李恽潜入幽州军大营,成果被平北将军抓了个正着;这景象的确叫刘逸乐不成支,当下便嘴炮大开,纵情嘲笑不止。
固然在常日里,以李恽的声望足以慑服全军;但此时现在,当李恽明摆下落入幽州军掌中,而薄盛高高打起“挽救李将军”灯号令集兵力的时候,哪怕是李恽本部也如流行草偃。
但是,就在他将要开口的时候,庞渊猛地撞入帐幕中来:“主公,冀州军反叛!”
“十万孔殷关头,哪容你缩手缩脚?让开!”薄盛嗔目断喝,纵马向前。数百铁骑跟着他滚滚涌出。
刘逸嗤笑几声:“我们守住这道门,不让李恽跑了便是,你还疑神疑鬼做甚……不对!!”说到一半,他的神采俄然变了。他箭步跃上寨墙高处,极力向冀州军大营的方向探看。
眼看人马将出辕门,才有一名小校斜刺里奔出,拦在薄盛马前,惶然道:“薄将军,你这是要……”
刘逸憋回半肚子的话,满心不乐意地探头向外看看。无数松明火把将寨墙表里照得透亮,但是火光晖映的范围以外,夜色还是浓稠如墨,仿佛化也化不开。
刘逸信心实足,常江却并不放心。他侧耳聆听半晌,皱眉道:“真的有声音!老刘,你莫要胡搅,仔谛听听!”
“不妙……不妙……”常江和刘逸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他们从氛围中嗅到了极度伤害的气味,想到了统统人都未曾想到的可骇环境即将产生。
陆遥筹算率先突破这氛围古怪的沉寂。幽州军彻夜的筹办,只是为了擒拿胆敢擅闯大营的某些胆小妄为之辈。即便陆遥做好了杀鸡儆猴的筹算,这些行动的前提也是幽冀两军始终互为盟友,并没有反目为敌之意;何况现在的局面,是那猴儿本身撞入刀斧之下来,难不成要杀猴给鸡看?
这里原是李恽本部兵马驻扎之处,大帐表里,无不是精选出的虔诚悍勇之士。可薄盛在此发号施令,竟然全无顾忌;乃至大队兵马深夜来往,亦无半分停滞。可见薄盛对冀州军高低的渗入和节制,已经到了可骇的程度!
帐幕以外、大营以外,暮然间杀声大起。
这些买卖,使得李恽在短时候内统合了丁绍遗留下的庞大气力,乃至足以于都督幽州诸军事、平北将军陆遥分庭抗礼。但与此同时,在乞活军中职位仅次于李恽的薄盛,也水涨船高,获得了极大的权力。
带领甲士们的两名百人督,都是陆遥担负平北将军今后拔擢于行伍中的懦夫。身材高大而美须髯的名唤常江,另一名边幅凶悍的独眼男人名唤刘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