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峤俄然仰天大笑。
现在猗卢既然发难,稍有应对不慎,就将会带来可骇的结果。温峤将那卷轴上高低下地看了两遍,心机急转,干脆敞开了道:“坝上草原固然丰沃,与万里北疆想比,不过戋戋一隅罢了。大单于要问的,岂止是代郡陆遥的行动?实在您心中最想要体味的,是此后该如何与大晋朝廷相处吧。”
拓跋鲜卑自从力微以后,历代大单于都采纳对中原朝廷恭敬的战略。魏晋两代期间,都聘问交市,来往不断,猗卢及其兄长拓跋猗迤也担当这一政策。但温峤俄然指出猗卢心胸异志,这句话真是如炸雷在耳边响起普通,震得猗卢倒吸一口寒气,猛地瞪大双眼。躲藏在心中多年的大志壮志,竟然就被温峤这么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他虽不害怕,却不能不徒然生出狼狈不堪之感。
温峤持续道:“时世如此,不知多少人意欲图谋王霸之业。以大单于的雄才伟略,本不会束手旁观。此即所谓,有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事也。只是,拓跋鲜卑经历此番内哄以后,数十年纠合之精锐毁伤殆尽,不管是人力物力,都已耗竭。眼下只可疗摄生息、不宜复兴兵器。”他轻笑了几声:“何况,大单于当前所处的局面仍然险恶,‘吾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以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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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都接受着庞大压力的并州和拓跋鲜卑西部,构成了二者相互需求的联盟。但现在,明显,两家都需求当真衡量:这个联盟还值得维系下去么?即便保持下去,盟约两边的干系还会象本来那般安稳么?两边的职位,还会如之前那样划一么?
猗卢很快就从一时骇然中规复过来。他颇通晋人文学,听得温峤厥后的言语,不由又有些愤怒,因而点头嘲笑道:“温长史,何必以此等无稽言语来恐吓。我乃力微之孙、戈壁汗之子,继任拓跋鲜卑大单于,本就是名正言顺。我又统合四方诸部,麾军击退白部鲜卑和铁弗匈奴,威令所及如臂使指,各路豪酋渠帅无不晏服。叨教,萧墙以内又有何忧?”
猗卢深深谛视温峤一眼,退后了半步。对于这位并州谋主,他始终保持着充足的敬意。不管是昔日在晋阳城顶用数十把强弩击杀鲜卑懦夫,还是在弹汗山上力阻禄官,都显现出温峤确切是有勇有谋的非常人物。既然温峤情愿开诚布公,他也不肯过于逼迫。但这位鲜卑大单于固然一定像晋人的风骚名流那般辩才无碍,思路却清楚之极,并不等闲跟上温峤的语意:“既然温长史觉得替我说出了内心话,干脆由中间一并作答如何?”
“天然记得。我与禄官商定以决斗定胜负,却不料禄官打通神巫互助,一时候敌我差异,几近危殆。幸亏我早已与惟氏缔盟,才借着这厮急于就任大单于的机遇,将他毒杀当场。”猗卢有些不耐烦地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