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的马蹄声仿佛雷鸣隆隆,数以千百计的幽州鲜卑马队如潮流般放开进步。这些鲜卑人的设备虽较拓跋鲜卑要强些,仍然算得寒酸,只要极少数人着甲,利用的兵器也五花八门,明显是积年来战役缉获所得,未曾颠末清算。不过,威声震惊中原的鲜卑马队向来都不依靠这些外在之物。北方寒苦艰巨的糊口培养了他们强健的体格;锻筑了他们坚毅耐战、悍不畏死的脾气;付与了他们大家善马、来去如风的善于。与中原汉地的住民比拟,这些鲜卑人是彻头彻尾的野人;他们一无统统,故而也从不顾忌,毫不踌躇地情愿用生命来搏取酋长渠帅所赐赉的繁华繁华。
“我曾传闻,咸宁年间朝廷与西羌作战,武威太守马隆引懦夫三千人西渡温水,军中有偏厢车,地广则结鹿角车营,路狭则制造板屋施于车上。雄师依托车营且战且前,又以劲弩为保护。遂得以转战千里,安定秦、凉。”在王浚另一侧,一名与他并辔而行的青年将领回声道:“依末将看来,现在代郡军所用的不过是咸宁故伎罢了,破之不难!”
马队们不紧不慢地进步,行列向两翼远远地延展开去。在骑队中心,稍许凸起阵列的位置,是幽州刺史王浚麾下的精锐虎班突骑。这支马队约摸千人,由王浚十余年来招募恩养的胡晋各族死士构成,人马都披挂沉重的铁铠,外罩以杂锦战袍。远了望去,深玄色的铁甲在凌晨的阳光下烁烁生辉,甲胄下的骑士与战马仿佛浑然一体。而那些大槊、长刀、铁椎等沉重的兵器挥动如风的时候,如同一头钢筋铁骨的狰狞巨兽亮出了锋利的虎伥吼怒向前,那一股令人生畏的刁悍气势,足以使任何仇敌心胆俱裂。足足千名披甲骑士会聚在一起冲锋,的确非人力所能反对。
对于这类局面,或有人担忧恐生太阿倒持之虞,但王浚从没有将之当作一个题目。他在幽州运营多年,对本身控御鲜卑部众的手腕充满信心,同时也但愿本身具有足以令胡儿钦服的气度。哪怕前几日里,段部清楚决计留力,使得宇文鲜卑与拓跋鲜卑的未耐娄部两败俱伤的时候,王浚仍然涓滴不觉得意。鲜卑部族之间的排挤斗争越狠恶越好,幽州刺史正能够分而治之。
段末波的性子不似平常鲜卑人那般粗猛,倒和他的叔父、辽西公段务勿尘有些类似,凶悍如虎、狡猾如狐。面对王浚的时候,他的言语极其恭敬,乃至能够说有几分奉承。但是王浚只是浅笑点头,并不答话。
这支重骑的首级是段务勿尘的侄儿,段部鲜卑当中与段文鸯齐名的勇将段末波。段末波本年三十五岁,恰是一名疆场悍将声望、武力俱臻岑岭的时候。此人成名远早于段文鸯,被视为东部鲜卑中最为刁悍的马队将领。整支虎班突骑当中,倒有多一半是因为他的威名前来投奔的。现在两军间隔尚远,这条披头披发、身躯宏伟如山的巨汉并未投入虎班突骑的行列里,而是架马跟着骠骑大将军王浚身后,谨慎节制着掉队半个马身的间隔。
王浚天然晓得段部鲜卑绝非如段末波表示出来的那么满腔赤忱。新任代郡太守的崛起,完整阻断了段部鲜卑西向生长权势的通路,以是段部鲜卑不管如何都要将之扼杀才可。说甚么“全在大将军掌中”,仿佛这一仗纯为了幽州的霸权而打,未免看低了自家的目光。
“哦?”王浚饶有兴趣地看了看他:“便请抚军将军为我细细说来。”
“劈面就是代郡军的主力,那陆道明数月以来纠合的北地精锐尽数在此。”段末波极力摆出笑容,脸上一道赭红色的刀疤像游鱼般跳动。他在顿时侧身向王浚深深见礼:“拿下这一仗,全部幽州、幽州以北的千里草原就全都在大将军掌中了。末将诚惶诚恐,先为大将军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