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不大,冬暖故自是看到了司季夏在做甚么,她只是看了一眼并未说甚么,只是对他柔声道:“公子到堂屋里用饭吧。”
那谁要帮他刷鞋?那位大着肚子的女人?
安然,平……安?
为何而哭?
冬暖故微微一怔,随即含笑着道:“我很好。”
可除了扯谎,她不知她还能如何办才是好,她甘愿她的安然忘了她,也不肯他想起那些苦痛的旧事,既是这般,她又何必再让他想起。
“不,不是的。”司季夏赶紧道,“我,我并没有嫌弃这饭菜的意义,我只是,我只是……”
“女人,这是……我家,可对?”司季夏终是鼓起勇气,昂首看向冬暖故。
冬暖故像是没有发觉到司季夏的局促似的,将碗筷摆上桌后便回身往堂屋东面的屋子走,一边道:“公子坐下用饭,我给公子拿一双洁净的鞋子。”
司季夏走到了那双布鞋中间,低头看了那布鞋半晌,而后抬起脚,将脚套进了布鞋的豁口里。
颞颥还在突突的疼,司季夏却已偶然去理睬。
大小正合适。
俄然间,有一道白芒在司季夏脑筋里闪过,让他霍地将手从颞颥上拿开。
“那女人可有受伤?”司季夏听到冬暖故的话,微微拧起了眉,问的第一句话竟不是关于他本身。
只见他再一次环顾全部小院,看太小院四周的山色,看过紧闭着门的厨房和厨房前的那方小石磨,再看过身后的堂屋以及堂屋里的安排,看过摆在堂屋角落里的那只藤编小柜和小柜旁的那盆月季花及月季花旁的那块写着“安然”二字的积灰小木板……
他的笑容很洁净,就像是只要冬暖故还好好的,他睡上多少个光阴都无妨一样。
冬暖故微微点头,“是的,这儿是公子的家。”
司季夏方才穿鞋子时脑筋里俄然闪过的设法此一刻又闪了出来,令司季夏更是迟迟没有落座。
司季夏还想再尽力回想起甚么,可不管他如何想,他除了能想起这儿是他的家以外,其他竟是甚么都想不起来,只能觉到脑筋愈来愈疼,疼得好似要爆裂开一半。
司季夏赶紧蹲下身将皂角抓捧回木盒里,正要去把那只被他踢开的鞋子捡返来时,冬暖故从厨房里出来了,吓得司季夏赶紧站起家,竟是连鞋都不捡了。
不知他的失忆还是临时的,先瞒过一时,也好一时。
是他的鞋。
冬暖故的声音很轻,语气很缓,可她的心在颤抖,她乃至不敢昂首看司季夏的眼睛,也不敢让司季夏瞥见她的眼睛。
冬暖故也不焦急,只是在旁悄悄地等着他把话说完。
司季夏俄然想到了一个事情,吓得他赶紧把脚从鞋子里脱了出来,因为脱得急,他竟是将鞋子踢开了一只,连那只装着皂角的木盒也被他踢翻了,盒子里的皂角撒到了地上。
“那女人……”司季夏还是严峻,“女人与我……”
“那就好,女人没有受伤就好。”司季夏笑了,脸颊虽肥胖得短长,但还是现出了两个浅浅的酒涡。
他想起来了,这儿是……他的家。
她怕他看出她在扯谎。
饭菜很简朴,一碗熬得有些糊的粥,两碟菜,一碟酱萝卜,一碟煎鸡蛋,萝卜酱得色彩有些发黑,鸡蛋煎得有些焦,司季夏看着冬暖故为他筹办来的饭菜,倒是迟迟没有落座。
安然现下的目光,很澄彻,澄彻得有些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不是诡公子,也不是司季夏,他乃至……或许连安然都不是了。
司季夏心中方才那俄然有的设法更激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