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皆自傲这番话捧园地天衣无缝,既可粉饰冒名顶替的欺君之事,又可一表衷心,揭示自我,但在旁张望了半晌,天子却并未有所欣喜之色,只淡淡说了句:“如此这般,当真太可惜了。”说罢又去垂怜这字。
皇上也不睬司马锡恭维的话,只指着这画问桓皆:“桓公子,这纸实乃不堪入目,你既有此等笔力,何不为朕再做一幅?”
妃子们娇笑着退下了,皇上显得非常败兴,便重重地在一旁的斑斓龙凤妆花缎软垫上坐下,大袖一挥,端起紫铜金底觥来酒,问道:“皇叔来此何事呀?”
皇上大笑起来,道:“好一个桓皆,直言不讳,够利落,够大胆,朕便是喜好你这般本性之人!封,桓皆为七品太子冼马,侍从太子,秩六百石。皇叔看如答应好?”
皇上上前抚着这纸墨,指尖透出无穷欢乐,比方才戏蝶摧花时更盛,乃至于一时候嗔目结舌,口中只喃喃叮咛着:“来人,给皇叔与桓公子斟酒……斟那最好的西凉蒲桃酒……”
“那寿宴贺礼呈交礼部便可了,何必特地来献一趟。”皇上说得轻视,明显还是生着他们前时来扫他兴的气。
司马锡笑着点头,又道:“皇上,老臣想来,皇上既得此墨宝,有言曰’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眼下清风怡人,夏花初新,何不停止一场赏字大会,邀众卿一同来赏此作?或有别家有何佳作亦可一同呈献,或当场赛书,岂不是乐事么?”
桓皆欲上前回话,却叫司马锡悄悄伸手拦住,亮声道:“回皇上,桓皆乃醴阳人士,醴阳虽是偏僻之地,但山净水秀孕育的灵修之士,未受世俗玷染,与那些在贩子宦海游走的书法家大有分歧,大小如何,皇上稍候一看墨字便知。”
字卷自赵中官手中缓缓展开,还是初梦那幅光辉自生的反字书法,而前时的素作已叫司马锡派人重新经心裱背过,镶边用的是西凉进贡的菱锦,地轴天干用的是北国梨花木,但与这秀灵安雅,行云流水的卷中一校,反倒显得靡丽过盛,落了媚俗。
“到底还是皇叔最得我心了!”皇上乐得跳了起来,一拍大腿,道:“朕早在这园里闷得慌了,恰是想着找个由头出去玩呢,这赏字大会便定在你南岭王府办了,大小皆交由皇叔去安排,时候愈快愈好!朕都心痒痒了!”
明显天子还沉浸在群芳斗丽里,司马锡只又将方才说过的话再述了一遍,道:“老臣带府上门客桓皆,一同给皇上面献墨宝。”
“皇上明鉴。”司马锡道。
天子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桓皆,轻哼了声,道:“桓公子是那里人?朕仿佛从未在书坛听过公子的大名。”
“皇上打趣了。”司马锡笑道,“但凭皇上喜好,老臣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这字是好字啊!可美中不敷一点……”皇上还是目不转睛抚着这画,如赏梦中仙姑的胴体,每一寸也要抚上千遍。
桓皆早料及冒充别人之作时的这般要求,但现在被皇上问及是心虚了,欺君毕竟是掉脑袋的罪,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用先前备好的词回:“不瞒皇上,此作乃草民毕生呕心沥血之作,做此作时天高云舒,内心平和,而现在北境骚动不竭,胡蛮更兼并我晋城池,不幸江山破裂,草民一腔热血,再偶然绪可落如此淡泊之笔了。故而,这字世上只得这一幅,待到来日国泰民安之时,草民愿再启封笔,为皇上大书壮阔江山!”
司马锡道:“老臣知皇上夙来爱好书法,古往今来的帝王中,无一人可堪皇上的才情风骚,慧眼独具。老臣有幸得此墨宝,见此俊才,不敢独享,第一时候便来将此献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