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皆笑笑,内心备受鼓励,连连伸谢,接过茶,敬着王爷。
沉默间,老仆又悄无声气去了后屋,少时出来,忽听得他还是微风细雨般宣布:“楚孟公子留步,诸位公子请回罢。”
“桓公子。”司马锡亦是小呷了一口茶,问:“本王爷既选了你的字,也并非白手白取,你可有何要求?”
这一问一答不重不轻,不咸不淡,却将世人的重视悉数吸引了来,特别是一旁候着的老仆,老仆虽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能贴身奉养着南陵王,桓皆想来他应是有些本领,而此时老仆亦跟着旁人的目光一同会聚于他身上。
来至后殿,只见殿内四壁精彩,家具安排恢弘大气,细末之处皆见高贵,上位处铺着软塌,前置一张黄花梨劲松纹木案,正散着模糊溢香,上报告房四宝,贵气逼人,他前时递送的字卷正展于文房四宝旁,字卷背面的老者一身朱赭色织锦缎长袍垂落于塌上,老者端然正坐凝神案前,一对苍鹰之瞳不怒自威,顷刻抬眼,凌射寒光。桓皆赶快下拜:“鄙人桓皆,见过南陵王爷。”
桓皆听罢“哦”了一声,他自是晓得当今皇上极好书法,而朝局纷分两立,王谢这边自堪王羲之为首,贵爵这边却无一二能与之对抗的。
“回公子,新罗进宫的岩茶。公子慢用。”
“好,成济,带桓公子下去,以门客礼相待。”
“既收了你的作,可愿拜我南陵贵爵府门下?”
桓皆抱拳道:“能为王爷分忧,是桓某之幸运,已是心对劲足,不敢求赏。”
比之乌衣巷的青瓦白墙,巍巍森严,朱漆红瓦,屋顶尾脊生有弧度,屋角四端灵动起翘,直棂窗与外头的勾片雕栏亦是朱色,交叠辉映,版门嵌其间,衬着大理石柱础覆盆高稳,莲瓣狭长,堂皇精美,台基有砖铺散水和须弥座,来客步步行来,如登高台,节节爬升,心中蔚为壮阔。
老仆和缓回道:“既算是,也算不是罢。南陵王正广招天下能书之士,进献墨宝,以作黄上寿诞贺礼。”
“这可成心机了。旁人拿来献的贺礼,不是万寿无疆便是国泰民安,怎你独独献了篇散记来?”
“当然!”桓皆蓦地起家,“桓某夙来瞻仰王爷威名,功劳赫赫,桓某义不容辞,为王爷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
“公子,还愣着何为么呢。你的字呢?”桓皆近身来了个老仆模样的人,沙着嗓音,细声细语。
南陵王司马锡双目如注凝着案前膜拜的桓皆,问:“你是楚孟?”
桓皆心中很有些对劲,端起茶盏道:“桓某此生最是爱交朋友,高公子,桓某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鄙人恰是……王爷贤明!”
“不瞒王爷,此字乃是桓某最对劲之作,听闻皇上龙诞,自是将最珍宝贝倾囊献上。”桓皆边说边打量着司马锡的神采,而后者转而眯眸凝着字,又道:“桓某大胆,献此墨宝另有另一层企图。”见司马锡并无反应,桓皆振声道:“天下之间,连黄口小儿也知分作了两派,世家那处尊王羲之书法最盛,而桓皆此次献来的字,却与王羲之大可对比,也便叫天下之人晓得,书法不是非尊王羲之一家,他王谢家善长的,贵爵家同是善长,王爷此处亦是大有人才!”
司马锡缓缓睁眼,悄悄抚触案上摆着着字,道:“对非常之人,需得非常之手腕。这桓皆虽傲慢高傲,但瞧得出,也是心胸抱负之人,说不定来日,他对王谢世家的仇怨,却正能为我等所用。”
殿内鸦雀无声,只要桓皆一人放声高言,世人目光直直地盯视着他,高阳公子形色亦极是难堪,端起酒杯低声说了声:“好。”仓猝饮下侧过身子低头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