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同雕塑般沉默好久,缓缓点头:“不去了,见了面不晓得该说甚么。”
裴昀俯身把玉捡起来,却没有急着还给嘲风。
长安城的秋色妍丽,海棠,杜鹃,山茶,丁香,玉兰,石竹……各色鲜花被采摘下来捧在怀里,两位探花郎长身玉立,倒分不清是人在衬花,还是花在衬人。
空中还残留着一缕淡淡的香气,少年一怔,将木头捡起来。
嘲风正要去拿酒樽的手,俄然僵在半空中。
动听的天赋予谙练的技艺在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指尖流淌出来,他操琴高歌:“蜀道难,蜀道难,问君西游何时还?……蜀道之难,难于上彼苍,令人听此凋红颜!”
他微微颤抖动手给本身倒了一杯酒,却没能压惊。
长安细雨霏霏,挠在身上像是孩童玩皮的小手。
李隆基多才多艺,爱好乐律,不但号令翰林院创作句式是非不一的“新曲”编入教坊,还亲身创作谱曲,供内教坊吹奏。
嘲风如遭雷击,冲上去一把抓住狱卒:“你说甚么?他来过牢里?书是他给的?”
萧易难眼中透暴露暖和的神采。他一向把小他两岁的嘲风当弟弟看,可现在,谁照顾谁还真说不清。
“哎哎,脾气还是没改。你爹说你不是读书的质料,一点也没说错。”裴昀猎奇地凑过甚来,“他说一个究竟,你那么活力干吗?”
“你……你胡说甚么?”嘲风后退两步,声音颤抖得像从冰水里捞出来的。
那几句话带了铁锈的味道,像是人生被某种东西锈蚀,生疼,震得萧易难蓦地一惊,酒醒了大半。
“你一大早干甚么去了?”嘲风冲上去一把抓住萧易难的胳膊,“知不晓得我很担忧?”
苏嘲风怔着好久没有动,眼泪俄然流了满脸。
萧易难正想改正说我不是李八郎,我是萧易难,可少年狼藉而挑衅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孔上,又让萧易难有点猜疑——本身真的,长得那么像李八郎吗?
嘲风一愣,小跑跟了上来。
阁楼浸淫在一片火海当中。
——他受冤入狱,洗清冤情之时便先得了怜悯;当今圣上爱好乐律,听过他的歌声而爱好他的才调,便不会再降罪于他。
六
他吃力地撑坐起来,嘲风渐渐地走上前去,朝他伸脱手。
裴昀的一句话让嘲风猛地愣住脚步。
萧易难一张白净的面孔顿时涨得通红。他从小身上带着淡淡的体香,就因为这,不晓得受过多少欺负,一起玩的男孩们耻笑他像个娘们儿似的有香气。题目是,女孩们也没有谁的身上是香的啊。童年的他憋着一口气到溪水里去沐浴,搓得满身都滚烫发红了,那香气仍然在。
裴昀略一沉吟:“应当是有甚么事吧,再等一等。”
“呃……”
“刑部已经审理清楚,在萧易难的房间里搜出了放火的证据,现场目睹的人证也找到了。”
“我一向觉得,就算全天下抛下我,叛变我,你也会跟在我身边。”
“我拍门去。”萧易难内疚浅笑,“若能采到牡丹,便不虚此行。”
殿廷上,天子展开手中的卷轴,对着清秀如梨花的少年点头赞成:“萧易难?知易行难,好名字。”
“铁证如山,带走!”领头的金吾卫一声令下,“有冤到衙门里去申!”
“我爹啊,当时对我向来不抱但愿,也向来不管我,”嘲风醉醺醺地拎着酒壶,自嘲地大笑,“不管我做甚么,他都无所谓——从小到大在他眼里,我和透明的差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