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天真的善念,会被灭亡腐蚀,被鲜血净化,被无数拔刀和挥剑砍伐至麻痹,终究留下的,不过是两国百姓的创伤。
裴昀张了张嘴,那根糖葫芦掉了下来。对方口中的丞相是大唐出了名的好风采的美女人,也是他的教员——张九龄。
裴豆豆连吃了四个馒头,咕噜咕噜喝光了汤,这才有空打量一上面前的人——对方包着纱布的额头仍能瞥见排泄的血迹,衣衿虽旧,人与目光都一尘不染。
张九龄徐行踱到窗前。长安轻骑缓歌舞,少年白衣玉带束,在那孩子慵懒的笑容背后有很多他并不懂的东西,或者说,他并不同意的东西。
在溜进这间屋子之前,裴豆豆的运气实在坏到家了,不但整整四天一无所获,还被打了一棍子,后背火辣辣地疼。如果此次再弄不到吃的,他真的就要饿死了。
那种温热的感受乃至有些称心,太阳穴处的热血在澎湃,几近要突破皮肤;气愤与惊骇腐蚀了全数的明智,催促着他举臂挥剑。
“还是,你只是在砍伐他的本性罢了?”
“大家都说,探花郎是明珠璞玉,”李八郎指间琴弦悠然,说出的话却惊心动魄:“作为他的教员,你这把‘凿玉之刀’,真的凿出了好玉吗?
“昀儿!”张九龄焦心出声,挣扎想要摆脱几小我的节制,一个蒙面人用臂膀卤莽地狠狠勒住他的脖子,手中剑柄敲在他胸前:“找死!”
少年后背上猛地一痛,人顿时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树下。
“他不敢。”李八郎摊摊手,“他这小我天不怕地不怕,却恰好只怕你。你不让他学剑,他这辈子就不敢正大光亮地摸剑——比起做喜好的事情,他更情愿让你高兴。”
连他本身也不晓得,为甚么会得这类怪病。
裴昀抹了一把脸,脸上也是湿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练你妹啊……”他惨白着脸,摇摇摆晃站起来,“刚才衣服也扯破了,我的衣服要十六文铜钱,你先赔给我。”
“你学了剑术,便有了伤人杀人的力量,”张九龄凝睇着少年,“记着我这句话——不管是本日为我,还是他日为别的人或事,都不成为一己之怒而滥杀。不然,你便不再是我的门生。”
张九龄闭上眼睛:“我不同意你去疆场。”这几个字说得轻,却如同刀子割在少年心上。
“先生的弦外之音,我都听明白了。”张九龄神采暖和,清风拂面般温暖的声音里却有种淡淡傲然,“看来,昀儿视你为良师良朋,可你刚才那番话,却未免小瞧了他——
终此平生,他未曾健忘这一幕,和这个给他拥抱的人。
“你传闻了吗?前几日新科进士入宫问答,别人都说朝中政事,唯独裴探花谈吐西北战事,并且非常有见地,让陛下非常欢畅。”
屋子里家徒四壁,有个青衫墨客在写字,身后的桌案上就有一碗白粥,已经凉了,却没如何动过。
裴豆豆咽了口口水,浑身绷紧,脊背弯成了一张拉满的弓,他很清楚,那碗粥能够让他活命。
这是裴豆豆记事以来第一次被大人拥抱,而他晓得,这个拥抱就是家。
他话还没说完,俄然看到裴昀一脚踩空,猝然往下摔去。
“站住!”但这些天来练习浮云剑,让少年足下轻功如风,仆人们很快被他甩在了身后,不过半晌间,他已经追到了刺客跟前。
温醇微诧的声音俄然从身后传来,裴豆豆本能的反应毫不能等,将近冲出屋子,可多日来饿得脚软,焦急中脚下一滑竟跌倒在门槛上,“哗啦”一声,瓷碗摔碎了,粥流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