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柔弱而藐小，崇高而蛮横地发展，如同那些发展在民气当中，微小得近乎胡想却又没法放弃的但愿。
或许是李治的错觉，这一刻凤凤的眼神通俗而古怪，有着与春秋不相称的哀思：“陛下是如何想的，没有人能晓得，但你又是如许的性子……算了，或许是我想多了。”
“那些人要讲就讲，我莫非会怕天下悠悠众口？那些抱残守缺的‘君子’，我向来看不惯，也不肯与他们为伍。”
“……”李治喉咙里涌上一股腥咸，手气得微微颤栗，这些日子来他风眩之症日趋严峻，太医叮咛不能费心，更不能起火，可与滕王这一见面，几句话便让他头痛欲裂。
只要凤凤仿佛一天到晚无事可干，一身热气腾腾的汗水，往他的寝宫跑得格外勤。宫中的少年们只要凤凤能够不读书，仗着李世民的放纵，他不消和皇子们一起学诗书经史，倒是跟着宫廷画师学起了顾恺之，传闻他夏夜让宫女们把灯笼熏香，引来不知日夜的胡蝶误闯，还美其名曰要对蝶作画，风骚放纵，一派涣散不羁。
滕王的眼神暗淡下来，像被云层遮住了的明月，一轮辉光冷冷燃烧。
“我记得你不是左撇子。”李治迷惑地问。
凤凤。
两个少年同上高楼，远山沉浸在霞光与飞鸟的翩翩色采中，一派俊朗斑斓。伸手就能碰触到天涯浮云，连山川河道都变得纤细，人更成了六合间的一颗灰尘。
展信的那一刹时，裴昀脸上轻浮的神采散去了，他把信读完，很久没有动，只是凝睇着对方乌黑却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眸子。
滕王神采庞大地看着他，很久，眼中仿佛模糊有水光明灭：“我明白。”
如果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朴重忠诚也就算了，毕竟李治也是好脾气的。恰好凤凤人前是一幅懂事的模样，人后却腹黑得不要不要的。他曾经语重心长地拍着李治的肩膀说：“你真白，白得就跟御花圃里那短尾巴兔子似的，除了脸还能看，的确一无是处。”李治感觉受了热诚，想要打他，却不敢打，打了那是以下犯上。
听到他笑，李治的唇角伸展开来：“为政本来就是俗事，皇亲国戚做了一州的父母官，操心百姓的柴米赋税，也是俗人。”
终究，当他走到楼阁的背后，最为背阴的处所，他看到了一株乌黑的草。
天很快就下起了雨，这类状况天然是不能骑马了，李治牵着马，一瘸一拐地走在泥泞里。
听到朝臣回禀滕王的景象，天子的眼底微微拂过一阵暖风。
贞观十七年四月七日，李治在承天门被立为皇太子。统统的星斗都暗淡下来，他成为了大唐夜空中独一的明月。
最后那一夜，雪下的很大，媚娘一向紧紧握着李治的手，仿佛要用温热的手掌掐住冰冷的死神。朝臣们抽泣的声音，炭火燃烧的声音，簌簌落雪的声音，都只显得宫殿格外沉寂。
“我倒感觉，陛下不是对你绝望，而是对你有所希冀。”凤凤手中利落地扯开衣衿，为他包扎受伤的膝盖，声音沁凉而通透。
今春，滕王乃至缺席了天子的邀约。
家国天下的任务，沉甸甸地搁在他的肩上，像是山峦压在了河道之上，今后不能再安闲奔腾，日夜积蓄，毕竟沉默成陆地。
“现在荒年已过，国库私库都仓廪丰实，将滕王阁重新建起来吧。”李治沉吟半晌，“别的，将滕王调到隆州。”
此次滕王在长安住了一个半月，临走时带走了两坛樱桃酒，甚么也没有留下，只是来和李治告别时，他打量着近在天涯的天子容颜，半是高傲半是不忍：“陛下这三年长大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