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心中莫名地不痛快,抽手敲敲那床沿:“睡出来点。”
“行了!”东方决然一喝,“你说的,我没有忘。没有你,我现在也不过在平遥镇种地,甚么也不知,甚么也不晓。你本日身陷局中,是你本身选的。你我都别谈为国为民,别谈陈年旧事了。”他说到最后一句时的萧索之气,也带出了水镜脸上的暗澹。
承锦俄然就有些酸楚之意,轻声道:“你返来了?”
东方提大声音道:“我哪有不待见你?”
东方本想言说七王之事,目睹他这般病态,不知该如何插进这话题。承铄却兀自说道:“朕比来总瞥见畴昔那些人,在这里走来走去。朕想找小我说话都找不着,你和朕说说话吧。”
“老衲谁也不帮,只愿化解施主的戾气。”方丈合掌。
东方出了闸谷,两天后才从崎元关绕回到燕州大营。
“我也想你。”承锦伏在他怀里,“我真怕你不返来。”
“我不入宦途正因为我离它太近,把它看得太透了。你现在在这个位置上,便只能想着如何向前,而不是后退。”萧墨淡定地做结。
萧墨凝目道:“大师,这报酬害社稷,留之天下不安。”
他话音刚落,东方的雪云涛刮上了水镜的刀,火花一溅,他二人内力催动,嗡嗡之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反响。瞬息以后,兵刃再撞。东方当然招式老道,内功修为毕竟不及水镜,两次内力相撞,气府当中已受隐创。他勉强提一口气,只觑水镜马脚。
东方斥道:“胡说八道,你一个小小风寒,养个六七日就是了,别把书看迂了。”
两人悄悄躺着,气味相闻,心旌飘摇。东方忽而降落道:“你说我偶然是不是心肠太狠了?”
方丈点头道:“老衲很多年不动刀剑,只在寺中勤修佛法,以求证果。施主不认得我也是理所该当。名号称呼便不必了。”
画中笔锋嶙峋,勾画出一个饱满的前额、尖细的下巴,唇角带着几丝皱纹,一双眼却凶恶诡谲,目光盯着三人展转。
东方笑着皱了皱眉。真是想甚么来甚么啊。
不过月余,倒把数月积沉下来的政事,清理得干清干净,措置得清楚清楚。
第四日上,赵隼亲身带军至吏部尚书府,以抗旨罪将沈文韬斩于府前。朝廷再一次震惊了,方知情势急如累卵,大家都能够朝不保夕,那里还敢造作。就是真有病也不得不挨着去议事。每日在内廷看东方温文尔雅、笑意盎然的态度,竟第一次感觉笑也是一件可骇的事。
东方皱眉道:“大国师,钦天监主事水镜。”他俄然瞥见王有才跟从在侧,便问他道,“你畴昔在国师那边,可曾见过他与甚么人来往?另有甚么去处?”
他走出府门时,忽想前次在此,恰是萧云山病死之日,现在本身却做着他的公事,内心倏然生慨。如萧墨所说,贵爵将相有进无退。如他本身所说,既然涉身而入,便当无怨无悔。
东方回到承铄的寝宫外,擎了烛火来,细细地将承铭的尸身搜了一遍,甚么也没有,只内衣里衬里用一块黄布包着一块龙形玉佩。玉佩是皇家之物,黄布倒是平常粗布,边角上有几道朱砂痕,不知何意。
“……”东方没有回话。
东方道:“不错。”
水镜缓缓走过他身边,站到斗室的另一端,手中提的刀纹丝不动:“我在平遥镇见到你时,你才六岁。”
他抚摩碑上偈文,那边写着:“统统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东方现在悲极,反生出平和沉寂之心,只觉时序递嬗之下,属于他的东西,或许只要手中牵着的承锦。悲欢起伏下,只愿世事美满,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