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见骊神采越来越白,忐忑发颤。全然没了先前的沉着自如。
面对外人的时候,陶氏没在嘴上吃过亏, 可一对顾家父女三个,她就变得有些口拙。大抵是自认身份低,自大作怪。
陶氏忍下心伤, 挨着她坐下, 尽力扯出笑容来, 一边瞧着顾见骊的神采,一边用摸索且奉迎的口气, 说:“我就是想过来跟你说说话,不吵你吧?”
从花轿中探出一只手来,宋嬷嬷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扶。宋嬷嬷扶着顾见骊迈进小院,忍不住解释:“五爷身材不好不能喧华,喜宴摆在前院。至于其他礼节,也一并从简。”
“这……”
顾见骊将手搭在陶氏的手背上, 陶氏望着交叠的两只手有些不安闲。
顾见骊豁然地浅笑着扑灭烛台。暗黄的火苗逐步吞噬信笺,吞噬了信笺上的字字句句。也烧掉了关于姬玄恪的统统。
昔日常常闪现面前。泪水盈目,光阴里的画面已然看不清。
顾见骊含笑点头, 温声细语:“见骊小时候不太懂事, 对您不敷恭敬……”
桌子上放着大红的喜服。顾见骊摸了摸粗糙的料子,换上后走进外间。继母和弟弟都在院子里,外间只要父亲躺在床上。
三日一晃而过。
顾见骊惊醒,盗汗淋漓,湿了衣衫。
但是她内心却在胡乱猜想着,不管如何说,她也算嫁给了姬五爷,嫁畴昔以后说不定在他死前还要照顾他两日。到了阴曹地府,他看在她曾照顾他又为她陪葬的份上,也许会罩着她,不让那些恶鬼胶葛?
这是她与姬玄恪订婚第二日,姬玄恪悄悄送过来的。
顾川用力儿点头。
顾见骊抿唇笑了笑,知陶氏美意安抚,也不再对峙。她转头深望了一眼床上昏倒的父亲,又拍了拍幼弟的肩,放下头上红绸,迈出门槛。
比及宋嬷嬷扶着她在床边坐下,顾见骊腰背挺直,整小我绷着。一丝丝盗汗从额角沁出。
陶氏慌镇静张地:“这、这说的甚么话……”
顾见骊抱膝坐在床上,下巴搭在膝盖上。在暗淡的斗室子里, 瞧上去缩成小小的一团。她偏着头, 抬眼望向陶氏, 然后拍了拍身侧的床, 请她过来坐。
“阿姊!”顾川俄然抱住她的腿。
顾见骊声音低下去,语气里带着犹疑和发急。
她一动不动温馨地坐了一会儿,有些游移地从枕下拿出一份信笺,渐渐展开。
顾见骊悄悄点头,从红绸下方望着脚下甬路。
陶氏又往顾见骊怀里塞了两锭银子。
她眉心微蹙,可贵带出几分十五岁小女人的娇憨来。
顾见骊温馨地坐在父亲床边,目光带着不舍和难过,悠长地凝睇父亲,舍不得移开一瞬。
“从速吃,长命面!”
顾在骊坐起来,潋滟凤眸里一片明朗澄彻,毫无半分刚睡醒的憨倦。这一夜,她几近没睡。
顾见骊一怔,然后敏捷低下头,眼泪落进面里。她尽力睁着眼睛,不再落泪,一口一口吃着面。
天还没亮,又舍不得点蜡烛,屋子里乌黑一片。顾见骊看不清信笺上的字,却早已烂熟于心。她纤细的指尖儿抚过纸面,双唇阖动无声念着信笺上的诗句。
“应当是用不到的,您都留着吧。”顾见骊把银子推归去。
进了屋,房中药味儿扑鼻。
顾见骊并没有重视到父亲放在身侧的手悄悄颤抖了一下。
“阴曹地府实在太可骇了……”
“没有的事!胡说!”陶氏忙打断顾见骊的话。陶氏很了解两个继女, 谁又能发自内心喜好继母呢?更何况这两个继女往年只是对她冷酷疏离些罢了,谈不上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