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工夫,夜空里满盈着硝烟味儿,没有一丝风来,火苗跳动着,舔舐着灰屑,全部吴家沟上空,鞭炮声就像开了锅的粥,此起彼伏地响动着。
不过,今儿个过大年,老海怪特地准予,家里的油灯,能够点到半夜发子以后。
老二媳妇接过压岁钱,回身出去了;老三媳妇却不肯接钱,嘴里不断地客气道,“爹,你看,咱都是一家人啦,俺又不是小孩子,不兴这个,这钱,你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常日和俺妈买点好吃的吧。”
老三媳妇见再对峙下去,公爹的面子上就欠都雅了,只得嘴上说句感谢,把一枚小银子接了过来,回身出去了,内心却嘀咕道:这个公爹,真的像外边传说的一样,太玍古。
”要说用饭时,长辈没动筷,本身就先动了筷子,那大抵是说给大嫂听的,我看她有几次,刚把饭拾掇到桌上,倷妈还没上炕,她就先端起饭碗,吃了起来。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到底是过年,也不干甚么重体力活儿,何况晚餐时,方才吃过一顿饺子了,这大半夜冷丁再来一顿,一家人还真的不太风俗,每人只吃了几个,就推说吃饱了,便纷繁放下筷子。
“起来了,”婆婆说道,“你畴昔吧。”
叩首起来,老海怪不觉得然地喃喃说道,“穷讲究。现在咱家有这个前提,才气有这些讲究,如果贫民家,哪能有这些讲究?
老迈媳妇正在狐疑的工夫,发 子饺子已经煮好了,堂屋间尽是雾气,气窗翻开,都放不洁净。
“不消了,爹,俺也不是小孩儿啦。”老迈媳妇推让道。
老迈媳妇得话儿,翻开门帘,到了里屋,见公爹正坐在炕头抽烟,便笑着说道,“爹,过年好!”
怕丈夫又说出甚么不呼应的,老海怪媳妇往内里看了一眼,说时候不早了,该下接年的饺子啦。
大年月朔,老海怪媳妇一夙起来,见儿媳们都没过来,猜想是明天早晨闹腾的时候太晚,年青人觉多,再说明天,又是大过年的,家里也没有甚么事儿,年青人多睡一会儿,也挺普通的,便先把放在堂屋的尿坛子拎了出去,而后洗漱做饭。
儿媳妇们领过蓖麻籽串,回房后,插到烛台上的一个小孔里,用来早晨上炕前照明。
“不消了,妈,”老迈媳妇说道,“我真的睡好了。”
老三媳妇回到屋里,一头倒在炕上,苦衷忡忡地对丈夫说道,“哎,当家的,你说,倷爹今儿个下半晌,怒斥倷哥儿几个的那些话,是不是说给俺妯娌仨听的?”
“你看啊,用饭时,碗里剩米粒,在娘家时,俺爹妈也曾说过我,可我就是改倒霉索,这事,倷爹今儿个,该是说给我听的吧?
“要说吃地瓜时,剥地瓜皮儿,想必是说二嫂的,我看二嫂有几次吃地瓜时,剥皮了。幸亏我不爱吃那玩意,这事和我无关。
老海怪媳妇嫌那样太费事,下午包饺子时,捎带着已经把发子饺子包好了,放在盖帘上,留等发子时煮了吃。
的确,在家为闺女时,她娘家每年过年,真的没有这些讲究。一家人只除夕吃顿饺子,年就算过了,每年半夜发子时,只能闻声别人家燃放鞭炮的声音,她们家却向来没有。
几个儿媳妇把碗筷清算好,已是下半夜了。
约摸快到子时,村中响起鞭炮声,不知谁家抢先发子了。
老海怪媳妇,今晚表情挺好,指着火盆,对儿子们说道,“本年的年景,不会二五眼了,是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