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倷妈老了，你内心难过，哭两声就行了，别担搁了闲事。听大爷的话，起来歇歇吧，待会儿另有活儿要干呢……”
一时候，老海怪家院子里的乱人多了起来。
只是离了吴家，这些人细一揣摩，感觉这老海怪挺好笑的。吴家沟人谁不晓得？老海怪常日，三不动就把老婆狠揍一顿，常常不把老婆打得不能动了，不肯罢休。现在老婆死了，他却能当着人面儿，说出这类动听的话来，也真有他的。
大明白也在一边劝说，“孩子，倷妈是得了急病走的，昨儿个，倷爹还跟我说了，这阵子，家里人光想着找大夫给倷妈治病了，就忘了让人去奉告你一声呢。”
到了家里，跪到灵床前，只哭了几声，就昏迷畴昔。
“打你进了吴家的门儿，我就一心一意地和你过日子，咱两口儿，但是向来都没红过脸呀！我原想，等咱俩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了，咱两口儿就该纳福了。现在孩子们都立室立业了，咱俩刚要享清福了，你却撇下我，一小我走了！”
为了不让来吊孝的人多嘴，前面再有来吊孝的人出去，不待来人开口，老海怪就会干嚎几声，强挤出几滴眼泪，嘴里数落道，“荣子她妈呀，你个瞎鬼，心真狠呀，你就这么走了，撇下我和孩子，今后我可如何过呀？
凌晨，儿媳妇们刚把饭做好，大明白就到了，身后还跟了几个他找来的帮工。
“干甚么活儿呀？大爷，”福荣仍哭喊着说，“妈都没了，还干甚么活儿呀？俺妈自打进了他们吴家的门，一辈子，穿没得好穿，吃不好得吃的，每天只晓得干活儿，这临了，还没得好死呀……”
幸亏是孝衫，也不要甚么像样儿的好针脚，几个娘儿们只一会儿工夫，七件孝衫就缝好了。
二来呢，老海怪一向对过年时，女儿福荣诓去他两块大洋的事，耿耿于怀。
大明白老婆让帮工把白布放到炕上，自个先脱鞋上炕，要来剪子，也不时先打样儿，谙练地下剪子裁剪，只一会儿工夫，便裁出七套孝衫，喊过老海怪家几个儿媳妇，教她们如何缝制。
来吴家吊孝的人，把这些话说给村里人听，村里人，就把这事当笑话传开了，有些功德之徒，就会借口来吊孝，实际上是想来听听老海怪说的那些话。
大明白见了，也有些发慌，嘴上却劝别人，“别慌！别慌！”
说着，抡起巴掌，就要打将畴昔。
老海怪一听女儿说出不入耳的话，再也忍持不住了，瞪着斗牛眼，跺着脚，和女儿对骂起来，“妈了个巴子！你一个出了门子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一个外姓人，倷妈现在抱病死了，容得你跑来家放屁拉臊的，说些混仗话？
“行，”大明白听福荣说出这话，也放下心来，说道，“大爷让你看倷妈一眼，不过你不能靠得太近，别碰到倷妈，谨慎眼泪别落到倷妈身上，那就不好了。”
这工夫，大明白老婆也到了，先跪在灵床前,磕了三个头，干嚎了几声，经老海怪家的几个儿媳妇上前劝说一番，便装模作样地收了哭声，起家进了里屋，嘴里还不住地感喟道，“唉，这好好的一小我，如何说走就走了呢？”
大明白边说，边两手悄悄掀起灵床上盖着的红缎子，嘴上一边对福荣说道，“你看，倷妈是不是像睡着了一样？”
不看这一眼还好，只因看了这一眼，福荣立马像母狮子附了体，张狂起来，厉声喝问父亲道，“俺妈头上如何啦？那块青疤是如何回事？你说，俺妈是不是你给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