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侠立足院中,俊脸冷酷如冰,命令,“安插此处,摆宴,本驸马要在这敬安王府里,与归乐旧君痛饮一回。”
怎会不明白?
但现在内心再如何哀思,也不能不顾大局,想着身后代人的存亡只在何侠一念之间,何肃忍痛低头道:“恭请云常驸马领军入城,王宫各殿已经腾清,供云常驸马利用。”
过往的一幕幕在混乱的蒿草、焦黑的壁瓦中忽远忽近,每一正法寂都伴跟着无数回想,挥之不去。
苦酒,一杯连一杯的,都是苦酒。
何肃不解地昂首,觉得何侠另有刁难。
归乐王后凝在当场,半晌才悲哭道:“大王!大王你……你……”说着扑到何肃脚边,死死咬着发紫的唇,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何侠道:“不必说了,我明白的。”
何肃毁了敬安王府。
在云常雄师闪亮的锋刃下,城门迟缓而沉重地一寸寸翻开。
何侠神清气爽,意气风发,一手提缰,目光向下缓缓一放,在国玺上漫不经心肠瞥了一眼,唇角扬起,“收了吧。”
报酬刀俎,我为鱼肉。本身死不敷惜,但……
何侠捏着酒杯,沉声道:“我要谢你。”
工夫不忍逗留,感喟而去,暮霭沉沉,覆盖六合,侍卫们无声无息,在四周添上烛火。
满屋残物收去,置上极新的桌椅茶几,上放各色新奇生果。
脊背上传来非常的感受,何肃晓得坐在骏顿时的何侠正居高临下地谛视本身。半晌,闻声头顶上一个熟谙的声音缓缓道:“我们当年一同读书,曾听先生说过,亡国之君若要示其诚意,凡是会甘为胜者下役,执鞭随镫。不知大王对何侠……是否真有诚意?”
“不要多言。”何肃决然截断王后的话,忍着何侠的热诚,从地上站了起来,如踩着波折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何侠马下,伸手去牵骏马的辔头。
归乐王后倾前,冷静为他们的酒杯加满。
云常雄师,像一头方才睡醒的庞大野兽一样,缓缓进入归乐都城。
哐当一声,银制的酒壶掉在地砖上,洒了一地美酒。
“进城……”
归乐王后静坐一旁,瞧出何侠安静神采下的无穷恨意,不由打了个暗斗。
另有谁?
两人了解多年,幼年时也算是极好的玩伴,怎料会有本日?两双锋利的眸子撞在一起,毫不撤退地直视对方,好久才各自缓缓别过。
进了城门,熟谙又陌生的感受向何侠狂涌而来,这座陈腐的都城是他出世生长的处所,他曾玩耍游走于柳巷,策马欢娱于大道。
父亲在堂前与朝中大臣畅谈政事,母亲被侍女们簇拥着闲谈宫中妙闻。偶尔见何侠从院外仓促走过,母亲就会从椅上站起家来,隔着纱窗叮嘱,“侠儿,内里人多,乱着呢。出门必然要带上侍卫,不要单独领着娉婷乱跑。”
昔日来宾盈庭、车水马龙的气象,历历在目。
“晓得了。孩儿并不是出外玩乐,何肃王子派人来叫孩儿,说他们正在王子府里听一名驰名的先生讲兵法呢,让我也快去。”
失疆丧国,怎有脸孔再见先祖?
国没了。
报仇的誓词已经实现,何侠却发明,这并不能使贰内心时候涌动的那份不甘和痛苦消减。
他从没想过,偌大的归乐,会就义在他的手上。
“进城!”
归乐,归乐的敬安王府,归乐的小敬安王。
朝霞中,被燃烧得只剩一半的砖墙衬着从归乐王宫里腾挪过来的珍奇古玩,格格不入,迫人感慨。
“另有,如果时候晚了要在王子府用膳,记得……唉……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