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肃只觉到手上一轻,国玺已经落入别人手中,蓦地逼真地感遭到归乐终究真正属于别人,手脚一阵发虚,几近瘫倒在地。
朝霞中,被燃烧得只剩一半的砖墙衬着从归乐王宫里腾挪过来的珍奇古玩,格格不入,迫人感慨。
他获得了归乐都城。此城已经没有了敬安王府,没有了爹娘的笑容,没有了娉婷,只剩下一个何肃,成了此生当代的仇敌。
“你明白?”
何肃听了,低头看着悲伤痛哭的老婆,端倪里透出一点点暖意,低声道:“我本来为了乐震造反的事恨透了她,囚禁她以后,有好几次我差点下王令命她他杀,在云常驸马的招降信达到前,我乃至还想着,是否要在我死之前杀了她……”
未触到辔头,却被某样东西悄悄拦了下来,本来是一根马鞭。
归乐王后持壶,低眉敛容,静坐一旁。
苦酒,一杯连一杯的,都是苦酒。
云常雄师划一寂静,兵刃寒光闪闪。
哐当一声,银制的酒壶掉在地砖上,洒了一地美酒。
两人冷静对饮,王后轮番斟酒。
有国可护,有家可归,有爹娘和娉婷、冬灼陪着,受千万将士恋慕,筹办着为归乐洒热血、断忠肠。
酒水菜肴鱼贯奉上,何侠端坐庭中,命侍卫退后百步,遥遥保护。
酒入愁肠,更添愁意。
再看四周,富丽的安插仍掩不住敬安王府的道道疮痍,这统统,都出自何肃的双手,他忍不住长叹一声,“没想到你我另有一起喝酒的时候。”
“世事难料,对吗?”何侠怅但是笑,问何肃,“你晓得我为甚么要邀你喝酒?”
昨夜之前,她还感觉他们伉俪已形同陌路,但现在,心窝却仿佛被铁棒捣碎了似的,痛不欲生。
爹娘呢?娉婷呢?
工夫不忍逗留,感喟而去,暮霭沉沉,覆盖六合,侍卫们无声无息,在四周添上烛火。
何侠骑在顿时,王旗陪侍,亲兵簇拥,何肃带着一干降臣沉痛地跟从在后。
统统都完了。
耀天公主,他那将举国兵权托付于他的娇妻,又在那里?
落日暗淡,空庭萧瑟。
归乐众臣不安地骚动,何肃神采剧变。
“我不晓得。”
何肃攥紧双拳,藏在袖中,低头咬牙道:“请让何肃为驸马牵马入城,以示诚恳。”
“谢我?”
父亲在堂前与朝中大臣畅谈政事,母亲被侍女们簇拥着闲谈宫中妙闻。偶尔见何侠从院外仓促走过,母亲就会从椅上站起家来,隔着纱窗叮嘱,“侠儿,内里人多,乱着呢。出门必然要带上侍卫,不要单独领着娉婷乱跑。”
晨光照亮都城外顶风飘荡的云常大旗。
赤色骄阳,从归乐都城的东边冉冉升起,替代月的温和光彩,以君临天下的姿势,将光芒迫向表情沉重的归乐子民。
他本来,只是风骚俶傥、笑傲四国的小敬安王。
“既然如此,你快去吧。别骑马,如果摔了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坐马车好……”
她只道投降归顺、献出国玺便可保存性命,怎料是夫君用他本身的性命跟何侠互换她与绍儿的安然。
何肃毁了敬安王府。
“不错,我明白。”何侠抬头,又喝一杯。
失疆丧国,怎有脸孔再见先祖?
何肃不解地昂首,觉得何侠另有刁难。
身边一名亲信亲兵应道:“是。”上马接了过来。
另有谁?
荒草被肃除,落叶被打扫洁净,被沙土覆盖的打磨得亮光的地砖重新露了出来,每扇门前都铺上了长毯。
传世国玺,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