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入愁肠，更添愁意。
何肃只觉到手上一轻，国玺已经落入别人手中，蓦地逼真地感遭到归乐终究真正属于别人，手脚一阵发虚，几近瘫倒在地。
何侠骑在顿时，王旗陪侍，亲兵簇拥，何肃带着一干降臣沉痛地跟从在后。
苦酒，一杯连一杯的，都是苦酒。
他报了深仇，博得了一个国度，却不晓得能把这个天大的好动静奉告谁。连耀天公主，都已不在了。
身边一名亲信亲兵应道：“是。”上马接了过来。
另有谁？
归乐王后凝在当场，半晌才悲哭道：“大王！大王你……你……”说着扑到何肃脚边，死死咬着发紫的唇，再吐不出一个字来。
报仇的誓词已经实现，何侠却发明，这并不能使贰内心时候涌动的那份不甘和痛苦消减。
朝霞中，被燃烧得只剩一半的砖墙衬着从归乐王宫里腾挪过来的珍奇古玩，格格不入，迫人感慨。
但现在内心再如何哀思，也不能不顾大局，想着身后代人的存亡只在何侠一念之间，何肃忍痛低头道：“恭请云常驸马领军入城，王宫各殿已经腾清，供云常驸马利用。”
何侠看着归乐王后伏在何肃脚边恸哭，脸上掠过一丝昏黄的感慨，半晌后，神采却变得冷峻，“这女人和她父兄夺权乱政，为祸归乐，令你丧失统统，你竟然还护着她，这等好笑的妇人之仁，真不像你的所为。”
敬安王府遭变故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本日。
当日敬安王府一夜大火，风起云涌，深受归乐百姓恋慕的小敬安王成了反贼，四周遭到缉拿。现在，小敬安王返来了，但归乐，他们的国，却完了。
红绸绿缎和各色丝幔缠绕上焚迹斑斑的柱石，顶风招展，舞出一庭残暴。
母亲未叮嘱完，何侠已兴冲冲转出院门，找到娉婷，也不管她正在忙甚么，牵着她的手就跑，一溜烟地出了王府大门就上马挥鞭，去得无影无踪。
归乐大王何肃，携王后以及归乐众臣，去冠赤脚，步出城门。数不尽的归乐百姓怯生生地跪下，被兵士们用长矛拦在大道两旁，噙着眼泪，苦苦压抑着抽泣声。
他悠长地吐出一口气，似在答复何侠，又似在自言自语，“招降信中言明，只要我情愿献国后他杀，会保全我王族中两人道命。不幸天下父母心，为了绍儿，我他杀又有甚么不成？而第二个想要保全的人，我左思右想，到了最后，我想用性命来护住的，竟然还是她……”
归乐王后倾前，冷静为他们的酒杯加满。
他从没想过，偌大的归乐，会就义在他的手上。
哐当一声，银制的酒壶掉在地砖上，洒了一地美酒。
“既然如此，你快去吧。别骑马，如果摔了可不是好玩的，还是坐马车好……”
他本来，只是风骚俶傥、笑傲四国的小敬安王。
其他老臣，纷繁掩面而泣。
父亲在堂前与朝中大臣畅谈政事，母亲被侍女们簇拥着闲谈宫中妙闻。偶尔见何侠从院外仓促走过，母亲就会从椅上站起家来，隔着纱窗叮嘱，“侠儿，内里人多，乱着呢。出门必然要带上侍卫，不要单独领着娉婷乱跑。”
马蹄声声，载他回畴前的故里。留步时，花溅泪，鸟惊心，只余一片颓垣断壁。
“大王……”王后在身后低低惊呼，轻声抽泣起来。
何侠却冷冷道：“我虽恨你，却不至于如此。”手一挥，扬声喝道，“进城！不去王宫，我要去看看敬安王府。”
赤色骄阳，从归乐都城的东边冉冉升起，替代月的温和光彩，以君临天下的姿势，将光芒迫向表情沉重的归乐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