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安好!”秋棠深深一拜,扬起一抹柔婉的笑容。
“奴婢当日趁着天不亮,悄悄将她丢在华宁寺门口,深思着佛门慈悲,好歹给她找一户人家收养,谁知回到张家后就赶上现在的夫君,便跟着他去了凉州,那婴儿再无动静,奴婢至今也没敢跟夫君坦白……心中常常想起,便觉着这一辈子是内心都负罪了……”
肩舆里坐的恰是秋棠。姜采青早早得了山下的保护来报,传闻棠姨娘上山求见,除了两个轿夫、两个侍从,便只带了一个细弱的婆子,看这景象,也许就是来看看故交吧,便传话叫放她上山来。
“现在福王节节溃败,他整日行军兵戈,朝不保夕,下一步也不知落脚那里,存亡难料,也不知今后还能不能再见着,奴婢趁这时候来跟娘子告个别。”
“那……随你吧。”姜采青听着内心发酸,也不再禁止劝说,便叮咛道:“这兵荒马乱也不要想那么多,只谨慎保全本身,平安然安就好。”
“姓杨的兰陵香客。”姜采青反复了一句。
“多亏秋棠另有知己,那大宅如果叫乱兵占了,还不知糟蹋成甚么模样呢。”绫姨娘合掌说道,从速念了句阿弥陀佛。
“行啦,不是我想的那样,你还脸红的甚么!”姜采青望着面前的两个丫环,笑道,“要说你们两个,在我身边这两年多,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
“奴婢也不晓得他们究竟要往那里去。”秋棠点头道,“本来从凉州出征时,他便不该带着家眷的,但是我在凉州孤身一人,举目无亲的,他实在不忍心将我留下。当时福王自大西北兵权在手,胜券在握,只一心想着进京勤王夺位,还想着一起披靡鸡犬尊荣,便也没多管这些噜苏事,我才跟着他从凉州一起到此。”
干脆决定持续在这山林别院住着吧。这一住便入了仲春,春寒料峭,山林里树梢泛青的时候,福王连吃几场败仗,竟退到沂州境内来了。派到山下刺探的人返来讲,山下不远便驻扎了福王的兵马,田庄上的耕牛也叫乱兵牵走好几头,杀掉吃肉了。
“娘子,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可听到秋棠的动静?”
眼看着正月尾了,正筹算着搬回山下大宅呢,俄然就传来动静说,福王在滕州一带吃了败仗,朝廷的救兵来到,福王的兵马节节败退,又往这一带撤返来了。这仗从入冬打到年后,另有完没完了?
恰好新皇的雄师看着来势汹汹,却也不太顶用,围困登州一个多月,竟还让那福王从登州突围而出,带着一部分残兵败将,一起逃往北方边塞,占有边关江山险要的地形与新皇对峙,也不知还可否东山复兴。眼看着,这场天子自家的战乱一时半会是不会闭幕了。
“这说的大实话,你们迟早还不得嫁人?翠绮的丧事我做主了,等搬回大宅就办了吧,至于花罗你――”姜采青顿了顿,笑道:“你且本身多长长眼,好生挑一个小半子,我也给你做主,好歹也给你们备一份儿嫁奁。”
“当日奴婢将她放在华宁寺门口,便被寺中和尚捡归去,厥后也偷偷探听过,是一个姓杨的香客抱归去收养了,只晓得那香客仿佛是兰陵人氏,当时奴婢给孩子脖子上挂了一颗红绳串着的小银铃铛。”
才说到棠姨娘没几天,山下一顶墨青呢子小轿上山来了,在进山的岗哨处竟得了答应,一起抬到山上别院。
秋棠悄悄点头,低声叹道:“奴婢此番如果不跟着他去,如果福王终究胜了还好,如果……怕只怕一别无期了,倒不如仍旧跟着。他虽是个粗人莽汉,待奴婢倒是垂怜的,奴婢本来嫁他,只想着管他是谁,只要给奴婢离了这悲伤地,有个安设去处就好,但是嫁了他,奴婢才晓得被男人疼惜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