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觉得我在跟他玩儿,立马肚皮朝天仰躺着,露着大花生一样的小鸡鸡,它还摇尾巴,还伸嘴啃棍子头儿,啃得口水滴滴答答。
饺子下了锅,热汤里三起三落,白汽腾腾间滚来滚去,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长得很好吃的模样。我卖力盛饺子,师父一碗我一碗,世人一碗又一碗。
(二)
那大金毛一天到晚笑呵呵地吐着舌头,谁搂着它脖子合影它都不烦。
古城人多,它一跑,接二连三地撞着人的小腿,吓得旅客哇哇叫。
物质天下愈发财,别离心愈盛,民气愈七窍小巧,“平视”二字愈难。
我说:它是狗它如何能皈依?
或者平视。
昌宝半岁的时候来的丽江,我不清楚它的出身,是被捡来的还是被人当礼品送来的,或者是从忠义市场狗肉摊位前被刀下拯救的,总而言之,它的出身是个谜。知情的只要大和尚,他懒得说,我们也就不太好问。
我今默摈娑婆境,不悲不喜不出声,
五一街王家庄巷有把木长椅,上面长年拴着一只大狗,是只标致的大金毛巡回猎犬,中间摆着小黑板,上面写着“我长大了,要本身挣钱买狗粮了”,中间还放着一个小钱筐,内里花花绿绿一堆零钱。
不得不承认昌宝师弟的皮相还是不错的,一表狗才,比古城其他哈士奇标致多了。
师父说,管管你那嘴吧,唉……你师弟比你强多了。
我蛮迷惑儿,找师父释惑答疑。我说:它是狗耶……
可生命代价若不平等,再仁慈、再仁爱,也是有差别的爱,也是不断衡量中的仁慈。
它点头晃脑地吃饺子,呼噜呼噜的,香得很。
我说:你可真是条傻狗,不过你长得挺好玩儿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请自在挑选视角去解读:俯视、俯视、斜视、冷视、疏忽……
昌宝是我师弟,是条哈士奇。
昌宝一跑,师父就跟在前面追。
我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它正在做皈依典礼。师父披着法衣、立着念皈依文,它夹着尾巴趴卧在跪垫上,小佛堂里烛火摇摆,隔着袅袅烟气,准提菩萨笑意慈悲。
偶有朝露三两枚,任它遁化皮相中,
它眉毛浓得很,舌头长得很,耳朵支棱得很,毛色黑加白,又厚又亮,像整块的开司米一样。
他们喊:带金箍棒了没?
师父有饭后漫步的风俗,每次都带上它,它白长了个大个子,路旁的小狗一凶它,立马撒丫子跑。
大和尚宝相寂静,很有威仪,我蛮怕他的,但用余光扫一眼那帮逗逼师弟,对他这话实在不平气,我梗着脖子打问讯:您指的是我哪个师弟?
它完整不睬睬我,各种跑“之”字。
未曾想,行至庙门前,蓦地一声钟鸣,唤起累世劫的阿赖耶识,前尘旧事如云烟般会聚到他的面前,机遇既到,人一下子就醒了,他遣退侍从、敛起傲娇,把削发当回家,自此躬身用心,一心向佛。
我说:懂了师父,我作个偈子吧。
我说:OK,OK,阿弥陀佛么么哒。
师父在花架下喝茶,他隔着半个院子喊:别“傻狗傻狗”地喊,如果别人喊你“傻冰”你情愿吗?这是你师弟,今后喊师弟,昌宝师弟!
那年除夕,师父喊我去包饺子,我蛮主动地刮了胡子、剪了指甲,还穿了一件颇似僧服的老棉袄。师父一瞥见我就乐了,他逗我说:真故意现僧相,就剃头削发得了。
师父在古城分缘极好,大师都乐意脱手互助,沿途不断有人扔下店面熟意,插手追狗的步队……大师遍及比师父跑得快,但遍及没有昌宝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