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微微一笑,再次深深凝睇了一眼那一览无遗的风景,这才跟着杨进周的搀扶缓缓往中间下楼。踩着那一级一级深深的台阶,虽说脚底早就因为在风地里站的时候太长而发僵了,可中间那只要力的手一向紧紧拉着她,让她每一步都能稳稳铛铛脚结壮地。
“那是天然,我不忙公事,你不消管家,那里另有比这更好过的日子?可贵见你故意写那些山川纪行,之前在江南,也没看你有这雅兴。”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嫂子还请勿怪。这东西小人必然送到,必然!”
“还说我把你喂胖了呢,你如何不说,你这趟出来,胃口也是见涨?”
陈澜嗔了一句,可面上的神采上仍然尽是喜好。她本来极其抉剔的肠胃在江南那养息当中虽不说规复了畴前的铁胃,可毕竟是不再忌讳外头的吃食。毕竟,这年节却没有那很多无良商贩黑心作坊。因此,比及杨进周把那馓子买了过来,她还是饶有兴味地吃了大半根,这才心对劲足地靠在了厢壁上。
“好轻易才气到这景州塔来,哪怕是再累,不爬上来岂不是这一起车马劳累白熬了?”
虽说一气登上这十三楼,眼下双腿还在微微打战,但那种登高望远的镇静感却盖过了疲累,倚靠在杨进周怀里,固然劈面而来是阵阵吼怒的北风,她还是深深呼吸了一口那异化着凛冽冰寒的氛围,笑着说道:“站在这处所,只觉六合都开阔了。”
现在也算是老夫老妻了,陈澜那里会在乎杨进周这戏谑,听着左耳进右耳出,反而是摩挲着小腹暗叹了一口气。她胃口越来越好,身量却还和畴前差未几,再加上这些天车马劳累,恐怕要心想事成是不太轻易,也只能比及回京再说了。可不管如何说,这一趟出来实在是没白走,这辈子她也许都不会有这般闲暇的机遇了。
见多了驿站的四百里六百里加急,伉俪俩也只是多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比及一起到了天津三卫,他们才发明某些动静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本来,竟是翰林侍读学士罗旭明折拜发,弹劾北直隶学政玩忽职守,乃至于部属州县买卖廪生,院试作弊等各种犯警事,一时候,这位始终就未曾低调下来的威国公世子又是名动河北。
因这是最后一程,杨进周便只带了陈澜坐车出去,其别人都留在了堆栈中。这会儿柳姑姑打起门帘出去,冷冷瞅了那几个差役一眼,见头前阿谁领头的差役乃至还肆无顾忌地往她脸上打量,她便顺手递了一个信封出去。那领头的差役见此景象,不觉端起了架子,也不伸手去接,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说:“这位嫂子,上头现在查得严,这一套可行不通了。各位这行李是否有夹带,身份是否失实,我可不得不获咎了。”
“说来也快,我们这一趟出来就是二十天出头,这畿南三大转眼之间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沧州了。”坐在车上,杨进周给陈澜揣好了手炉,安好了脚炉,这才给她拉紧了大氅,“这近畿的处所是北边,虽不如江南风景如画,却别有一种澎湃大气。说来我长这么大,这些处所也是头一返来,真有一次不枉此行的感受。对了,方才守塔人说过,到了景州,必得尝一尝这儿的馓子,反正都只是小吃,待会路边停一停,我买来你尝尝。”
外头风声愈响,空荡荡的塔中更加沉寂,伉俪俩好一阵子谁都没开口,直到陈澜冻得受不了了,俄然打了个喷嚏,杨进周才从速给她拉上了风帽:“成了,总不能一向在这景州塔上吹风不下去,不然下头人该吃紧忙忙上来找我们了。我还真没想到你有这兴头,要晓得,柳姑姑也是上到八楼就没再跟,芸儿干脆在五楼就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