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屋子太贵,我就算干一辈子,也买不起一个西湖边的茅房。”沈安当真道:“二是街上马车跑得太快了,我看着惊骇……你说这黑灯瞎火的,撞着人如何办?”
这时船行到锦带桥边,沈默还是一言不发,而是用手指了指那桥,向那胖胖的老名流拱拱手,然后两手平摊,往上一举。
绍兴生员的一番戏弄,让那些老名流非常尴尬,但说好了一个对一个,只能拿宁波府的秀才出气了。便想出个长对子,要让他们吃瘪,一个更老的名流咳嗽连连道:“寿比南山,山不老,垂白叟,人寿年丰,丰衣足食,食尽珍肴甘旨,位尊德大,大享繁华繁华,高朋早应到来,来之是理,理所当然。”
“哪两样?”沈默笑问道。
那老者觉得他作揖告饶呢,顿时哈哈大笑道:“告饶也没用,快快喝酒吧。”世人也纷繁小声笑道:“公然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一出来就露了本相。”
月光下的茶青湖水,泛动着粼粼的银波。一艘艘精彩的画舫,灯火光辉,带着欢歌笑语在湖面上缓缓游弋,但见那每一艘游船都极尽豪华,都有娇媚荏弱的抱琴歌女,唱着流丽悠远的昆山腔。都有峨冠博带的士子跟着轻声哼唱,对唱腔的平、上、去、入一一讲求,力求每一个细节都达到完美。更有那官绅富商倚红偎翠,推杯换盏,畅怀痛饮。
“既来之则安之,”沈默轻声道:“起码这桌酒菜很好。”绍兴的五小我便不再说话,闷头用饭。再看宁波的那五位,更是化悲忿为食欲,如风卷残云普通大吃一通。
沈安跟在前面道:“少爷,您之前来过杭州?”
孙鑨忿忿的收回目光,咬牙低声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边上的陈寿年从速小声劝道:“噤声啊,文中兄!”陶虞臣叹口气,沈默面沉似水,孙铤则微微闭目,好似睡着了,又好似在赏识船别传来的曲调。
“找一家堆栈。”他便听少爷道。
但到了沈默他们这一桌,那出题的老名流早就看他们几个不扎眼了……大好的日子哭丧着脸,这不是给人添堵吗?便对沈默他们道:“久闻绍兴人杰地灵,我这里有幅对子想就教。”
沈默杜口不言,只是把手抬起来摆了摆。
“没题目。”老名流矜持笑道:“老夫的上联是,六塔重重,四周七棱八角。”
一向不如何说话的孙铤俄然笑道:“恨我们甚么?我们又没折他的面子。”
那老名流不悦道:“你敢在理抵赖,捉弄老夫?”
沈默刚想夹块西湖醋鱼尝尝,闻言只好搁下筷子,苦笑道:“你下午不是还想游湖吗?”
边上的陶虞臣忍不住反唇相讥道:“我师兄早把下联对过了,是你们不明白罢了。”
“你是口出,我师兄是手对。”陶虞臣嘲笑道:“我给你解释解释,如果真的对过了,老先生自罚三杯如何?”
一个下联骂得众名流惭愧欲死,提学大人也不例外,酒宴天然再也停止不下去,命画舫从速泊岸,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好一副乱世游湖夜宴图啊!
“哪一家?”
陶虞臣笑道:“不如和我一道?”
“没有。”沈安惭愧道,走了几步又问道:“少爷,您呢?”沈默差点没摔在地上。
这时那老名流便已经出题道:“六塔重重,四周七棱八角。”这是说的杭州名胜‘六和塔’,用数字串连起来,不是那么轻易对。
幸亏他们这桌上没有所谓的名流,沉闷也就沉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