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克日南边贡上来一匹云鞘绢,是极好的料子,我看着便衬你。”沈皇后笑意盈盈,叫宫里的侍女取来衣料和量尺,道,“姑姑晓得你自小就爱这些物什,便想给你做身新衣。”

蓝田听了,领了命,复又出门去了。

沈大夫人并不知悉这阮家与陛下之间的门门道道,只晓得陆兆业与阮碧秋有牵涉在前,现在又要在迎娶正妃之前纳侧妃。

“你出去!”兰池道,“脚步轻点儿,免得吵到了绿竹,转头又把我娘招来。”

她翻来覆去的,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了子丑的更声,声音也凄苦楚凉的。这么晚了,可她仍旧心底惶惑,难以入眠。

“太子……太子!”沈皇后吃紧地唤了两声,可陆兆业却未曾转头。

虽太子忽而多了个未过门的侧妃,可沈皇前面上却没有分毫不对,该笑便笑,该柔便柔。堆翠攒金的发髻上,南珠凤簪还是惹眼非常。簪上垂下寸许长的坠珠,颗颗都熠熠生光。

陆兆业得知此事时,已是灰尘落定的次日了。

唯有沈家的女儿嫁给陆兆业,方能稳固她背后安国公府的职位,也能助她坐稳后位。虽此事有些对不住那千里挑一的侄女儿,可也只能让她委曲一下,嫁过来再说了。

他像只等着仆人家摸脑袋的看门犬,胡乱蹭个不断。如此一览,兰池没法好好上药。她想说上他一两句,可一抬眼,便瞧见一副别样风景——

“蜜斯……本日蜜斯遇险,碧玉为人奴婢,却一点儿都经不得事……”碧玉抹着豆大的眼泪珠子,哽咽道,“您还是将奴婢发卖出去吧。”

夜里的安国公府极其沉寂,间或传来几声夏虫低鸣。二房那头有多少灯笼光在晃着,不知是哪一名主子还未曾入眠。月华清然,洒满天井,一庭月光如水光。

“天然不会……放在心上。”沈皇后道。

“你不讲究,我还讲究呢。”沈兰池口气微带不屑。

没一会儿,陆麒阳便当索地翻过了墙头来,直直落到了她的面前。

主母肖氏所居的宁禄居里,草木披芳,新叶垂碧,一径青石子路被洒扫得光润无尘;雕了八副流云样的抹漆大门旁,守着两个婆子。另有几个功德丫环,正聚在檐下窸窣而语。

肖氏偶尔低头,看到沈苒那截嫩生生的细细脖颈,便不由想到沈苒那一样弱柳扶风的姨娘来,心底当即便有一股知名火起。

沈二老爷沈辛殊闻言,微一蹙眉,道:“再说罢!如本大哥正恼着,一时半会儿也不肯去办这事儿。”

沈大夫民气有怨气,忍不住道:“老爷,那太子也太不像话了!有哪个有头脸的人,会闹出这等笑话来?且不说那侧妃出身寒族,单是提早纳妃一事,便足叫民气寒!又不是那续弦填房之流,竟然做出这平分歧礼教之事来……”

——入宫?

沈兰池的声音极是漫不经心,她的目光乃至还流连在那衣料子上,未曾旁移。可恰是这么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却让沈皇后那端庄的笑容略略一僵。

她在窗前坐了一阵子,忽而想起一桩事来。

想到此处,沈兰池不由噗嗤轻笑出了声。

兰池向母亲辞职,回本身院子里了。

也不知乾仪宫那儿产生了甚么,竟让陛下生生给太子塞了一个侧妃来。

宫女捧来了那贡绢,只见这月白洒朱砂的料子果然是织工精美、如转流云,让女子移不开眼去。沈兰池眸光微亮,爱不释手地抚了又抚,口中赞成非常,却一点儿都没提那阮碧秋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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