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城隍庙的小鬼儿却还是耸峙在城隍爷身边,凛冽威风,斧头之上,干枯的血渍宛然。
黄诚点了点头,俄然说道:“带上来。”一语说罢,就见两名衙差,抬着一面绉纱屏风上前,就挡在知县长案跟前儿。
谁知张老儿定睛细心再看之时,却看出端倪,本来这所谓的小鬼儿,看着骇人,——可没有那绉纱屏风遮挡,当真细瞧,便看出这不过是个头上戴着小鬼儿面具,脚上踩着厚底高木屐的打扮者罢了!那面具上涂的色彩尚且非常光鲜。
正在各种猜想之际,俄然听黄知县道:“既然你们都说跟杀人无关,那这是甚么?”
屏风后响起黄诚平静的声音,道:“不必惶恐,撤去屏风。”
这动静一传开,顿时如一个惊雷似的,人群轰然震惊,更有功德之徒又跑到城隍庙中,想看看那“犯案”的小鬼是不是仍在,狐疑鄜州知县公然把那小鬼“缉拿归案”了。
黄诚道:“将苦主带上。”
此话一出,合座轰然。
周力游移,就看陶氏,现在陶氏却正也转头看着他,眼中透出惊诧之色。
陶氏颤了颤,却仍不作声,张老儿急了,才要催促儿媳妇说话,黄诚却又道:“把周力带上来。”
秦晨听了,便上前来,将一个承担往地上掷下,道:“看细心!”
周力咽了口唾沫,低头吞吞吐吐道:“小人、小人不知……她、她并未说过……”
现在那媳妇子到了堂上,跪在底下,神采发白,眼睛扫来扫去,不敢看人。
话说秦晨领命出了书房,正仵作也随之出来,秦晨将走之时,想到一事,便停了步子。
黄诚道:“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本来承担皮散开,呈现在两人面前的竟是半新不旧的一张薄床票据,血迹斑斑,模糊可见血指模庞杂狼籍。
黄诚不动声色,问道:“周力,据小周村地保的话——在张家案发以后,你便分开了小周村,不知为了甚么?”
有人觉着这妇人说的逼真,或许真有其事,有人却道:“那里竟有如许巧的事?偏他两人遇见,又是旧识,又在一起同业?”
陶氏极力挣扎,一时披头披发,大为狼狈,情知局势已去,她慌乱中便看周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蠢货!不是说已经扔了的么,如何却还留着!”
秦晨瞪大双眼,问道:“那你如何又会晓得是先被砍掉了右胳膊才被砍头?莫非是胡说的?”
张老儿欣喜交集,叫道:“儿媳妇……”正欲上前,又被公差拦住。
众目睽睽之下,陶氏却反而平静下来,只听她道:“民妇不知大人这话何意,委实是因为……那夜民妇也糊里胡涂,不知产生何事,只见夫君被鬼殛毙,民妇整小我昏昏沉沉,醒来后已经在路边,民妇因惊骇故而不敢回家……遇见周力,便临时当个依托罢了……除此以外,一概不知……民妇是明净的,还求彼苍大老爷做主……”说到最后,便呜哭泣咽哭了起来。
仵作知情,寂然道:“是严大淼严大人,本朝第一的验官。”
又有差人押着一人上堂,倒是个女子,低垂着头,踉踉跄跄,可虽如此,张老儿不等那女子近前,却已经认了出来——这竟恰是他家儿媳妇!
黄诚不答,却只看向周力,恰周力正也偷眼看他,目光相对,却忙又深深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