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衔山时分,已至都城十里外的承平县,沈容来问,可要去知会知府董方一声,沈泽棠沉吟道,在此仅暂宿一夜,明早即出发,无庸打搅他,寻处堆栈安息就是。
舜钰从速收回视野,惹得一个妓娘捂着嘴嗤嗤讽刺。
舜钰一起没用点心,连茶也是小口抿着,就怕拉撒尴尬,而此时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暗观旁几桌侍卫,吃得是风卷残云,她遂放开胆量,用了大半碗粳米饭,吃了些菜,喝了盅母鸡汤,非常鲜浓,又厚着脸皮再要一盅,喝个精光。
”尘飞白雪,品重红绫“是点心铺子。”味珍鸡蹒,香渍豚蹄“,你道是甚么铺子,那窗里吊着呢,烧鹅烧鸡烧大肥鸭子,水晶蹄膀酥烂的猪头肉,还挂着串串酱熏肠子,亮汪汪的朝外滋油,倒是家熟食店。
因是临街,虽能看到一溜店铺及熙来攘往的人群,却也声音鼎沸,舜钰嫌喧华,干脆将两扇窗户阖紧,再把落花流水帘子拉上,便静悄悄的杳无人声了。
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和尚听,语气莫名带着多少悲悯。
那和尚顿了顿,不露陈迹的拂开她的手,这才辄身,掌心合十,他低首说:“竹密无妨流水过,山高岂碍白云飞,释能尘缘已尽,四大皆空,哪有甚么五弟,施主放小僧去罢。”
舜钰不肯想了,听得车夫“得迂”一声长唤,轱轳声渐行渐止,本来已至福临堆栈。
沈容答允而去,车夫问了本地百姓,沿着热烈贩子,直朝福临堆栈而去。
”阿弥陀佛!“那和尚打个问讯,这才说:”施主认错人了。“嗓音如烟熏火燎过,粗哑的能扯破民气。
沿梯而上至三层,舜钰得了间上房,进得房内,倒是清算洒扫的整齐洁净,但见紫檀木桌安着镜台,两把水磨楠木靠背椅,一张挂着纱帐的罗汉床,铺着大红洒花棉被锦褥,房中心摆着个铜火炉子,伴计挟来带火星的熟炭,用铁钳添上生炭扒拉会,待火旺了,这才把铜罩罩上。
说着话已走进堆栈里,一层摆着十几八仙桌椅,客已坐满半数,三两点菜吃酒,聊着闲话。
舜钰有些莫名其妙,这有甚么好笑得。
先去用了饭,饭菜虽不精美,倒也能吃。
舜钰与陈瑞麟有几面之缘,次次见他总不绾髻戴巾,梳根长辫子乌油滴梢,柳眉俊目,胭脂水黛将脸儿妆得粉香腻玉。显足那傲视翩然的态,他穿锦织残暴的衣裳,爱趿大红绣鞋,喜做个妙龄聪俊风骚子,尘凡繁华染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