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才落,即听得一声震天锣响,已有十数捕吏,簇拥个六品官儿,举头阔步进得院来,围观者皆是贱籍最惧见官,哄得刹时已做鸟兽散。
舜钰瞧望去,虽衣裳被火燎的支离破裂,但藏掖在颈肩处的绸毛料子,还是能辩白的出一二。
舜钰此时也认出他来,亦笑道:”本日有法船超度亡灵,想着雇船在鸳公河游一圈,放几盏莲花灯聊表诚意,恰见这边火烟升腾,便过来瞧个究竟。“
梅逊平日听惯舜钰的,也无贰言,很快在河沿边寻到一只渔船,那老夫正在烟篷底下吸溜面便条,见来客脱手豪阔,干脆饭也不再吃,还拿出十几盏精美的莲花灯,道是自家婆娘做的,请了佛僧用手拂过,非常灵气。
舜钰心底暗生一抹酸楚,话至唇边又吞咽下,声音含些微哑:“那老肯胡言乱语岂可轻信,统统还待官府查明,吾等再静候几日才气晓得。”
对这冯监生印象委实深切,不止女妆时的惊鸿一瞥,更敬佩她有勇有谋,遂免礼,笑问其怎在这里出没?
舜钰面色安静道:“烦请你通报一声,大理寺历事监生冯舜钰拜见。”
梅逊冷静颌首,不再固执,一齐朝马车方向慢走。
快至马车跟前,舜钰恰见法船还在鸳公河游行,想了想,遂发起叫只捕鱼的船来,也买些莲花灯放进河里。
一轮明月升起,照得满船雪亮,梅逊的颊腮白得透明,舜钰不忍睹,遂转头问船工:“你烟篷里可煨有茶水?取来给我俩吃,也可和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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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钰嘱梅逊等在原地,自到那官儿身前作揖见礼。
终是来晚一步,待舜钰二人奔进享来苑,只觉热辣气味劈面,其间一房正火莲焰焰,黑烟霄天。
舜钰不再逗留,同金如京简朴几句话别,即拉拽着梅逊出了享来苑。
梅逊立在门前忽而不走了,只面色惨白问:“我听得老肯的喊话,他说陈瑞麟烧死了,小爷是不是真的?”
”这尸焦的面庞恍惚,你怎就道是陈瑞麟?“舜钰厉喝一声问。
“怪道说婊子无情,伶人无义,你个老倌,不怕晚间冤魂索债。”捕吏朝他面上啐一口,拎起其衣衿摈除,即便如此,还听得他嘟嘟囔囔不断念:“那龙凤呈祥的镯子也是老奴买的,别人烧死了,这些金饰总归得物归原主。”
那老肯哭扯呜拉地:“这衣裳是老奴今新送来给他的,鹦哥绿茧绸直裰,麟哥儿穿戴喜好,又觉薄弱,从橱里拣了件灰鼠毛比甲罩上,断是不会认错的。”
注:264章一起看。
梅逊攥紧舜钰衣袖,神情木然的自言自语:“那是兄长的宿房,他又要弃我去了。”
舜钰缓声慰他:“你莫慌急,说不准他不在房内也不决。”
此时残火已毁灭,捕吏用竹架担着具焦黑的尸身从房内出来,搁至金如京面前,仵作查验,舜钰不及细看,那老肯已经”麟哥儿长麟哥儿短“的捶胸顿足不断。
那老肯是个嗜财如命的,又悄悄暗去褪焦尸手腕上戴的大金镯子,倒底惶怕,但听“咔嚓”脆响,竟把手骨给生生折断。
那船工插话出去:“这位爷所说非虚,如果府中有人过世,需得亲人亲手放河灯,他才气走出阴阳两界去。”
那官儿名唤金如京,是刑部主事,官银案活捉余泰,他全程随在张暻摆布。
”官府办案,你等怎还不闪避。”捕吏满脸不耐过来呵叱。
舜钰又取出几百钱给他,那老夫千恩万谢地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