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宏呼口气,欢乐着欲挨炕沿边坐,被舜钰撵去坐杌子上,他也老诚恳实照做。
砚宏听了如炸雷轰顶,只当定为义塾里的事,连告别的话都不及说,仓猝忙走了。
桂嬷嬷愈发坐立不安,也不敢接话儿只陪着老脸笑,但听得她一言你一语把话儿说尽,这才期呐呐艾道了别。
秦砚昭默了默,开口道:“你这手伤得该死,做甚么诗不好,非要吟那一首,甚么一朝势完工春梦,换是我,也要拿小板打你。”
余音还未落,就见砚宏厚着脸皮走了出去,一手里端着碗骨髓汤,一手用勺子舀着,嘴里还说着话:“伤筋动骨要好生养足一百日。我交代了厨房,每日从骨头里挑出髓来现熬,给你补身材。这碗我来喂你。”说着闲逛悠的把一勺汤朝舜钰嘴前凑来。
恨得又把举子老儿狠骂一回,内心又是惭愧又是光荣,两难的滋味。
俯头细看了舜钰那只被打伤的手,又瞧瞧自个挨了一板子的掌心,对比下来,愈发触目惊心。
肖嬷嬷低笑:“去了厨房,正遇大夫人身边的碧菱女人也在,传闻你要吃平淡些,特地叮咛做的,还让我捎话给你,好生养着伤,等愈了再去上学,也甭怕那先生,大老爷会去打号召的。”
见他低眉垂眼的伏低做小,话倒发自肺腑,忖他一骄奢浪肆的纨绔后辈,能摆出这般姿势已属不易。
说了会子话,他从怀里取出本鸭蛋青皮封面的线书,颇厚,摊到榻几上,献着殷勤说:“我数日前从旁人那边得的,花了大银子,是国子监监事沈泽棠大人编撰的考学秘笈,原是为他自个府中后辈考功名来用,市道上可见不得,奇怪的很。想着你要去翰林院考学,今又为我伤了手,以是特地拿这个来给你,通篇背熟,保你招考无虞,以弥补我先前罪恶。”
砚宏倒也不恼,把汤碗儿递给秦贵,对着舜钰深深鞠腰作揖,嘴里说道:“今是我犯了浑,表弟美意替我写文章,我却为躲板子把你供了出去。思来想去枉我三尺男儿,白长的个头却绿豆般大的胆量,真是好生的忸捏!你就饶了我此次罢!今后有效得着我的处所,定无二话的。”
砚宏忙命秦贵去拿一床新的缎褥来换,舜钰咬着牙只不肯。
肖嬷嬷待他不见了影,才笑道:“三爷真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日同钰哥儿拌嘴尽捡刺耳的话说,可你瞧今遇事了,他做得倒比谁都殷勤。”
“我手疼得很,谁也不想见,让四爷归去歇着吧。”
恰肖嬷嬷领厨房婆子提着食盒返来,砚宏猎奇让揭开盖看,一碗梗米粥,一碟醋蒜浇黄瓜丝,一盘油盐炒春韭,并一碟切两半的红油腌蛋。直点头说素了。
舜钰即明白孙淼与她此次惩罚脱不了干系,还要孙氏替他讳饰,笑笑也未几话,只让肖嬷嬷得空把这话去回了刘氏。
替她敷好药油,把残剩半瓶递给肖嬷嬷,让她夜里睡前再替钰哥儿敷一回,同刘氏简朴问安了几句,指着一事前行一步。
舜钰这才下榻至桌案边坐下,肖嬷嬷把小菜摆好,又替她盛碗粥,要端了喂,舜钰不肯,自用另一只手舀了吃,看到那碟黄瓜丝,便问她如何得的。
逐吩附把他端来的骨髓汤,务需求喂表弟吃下。
舜钰看了看封面上沈泽棠三个台阁体笔迹,眉眼忍俊不由,那小我二品大员,岂会做此等无聊事!用另只手随便翻一两页,都是些他往年所做斑斓文章和程墨,旁处也能看到,这本只是讨巧,把统统汇集起来做个全本罢了!抬眼看砚宏目光殷殷,终还是点头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