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制艺轮至大结,全堂监生已讲过太半,管庆林非常对劲,让众位自行临摹字帖,他则批审昨日缴上的文章,时不时命堂长唤人至跟前。
三伏天比往年来得更炎热,瞧才是辰时,艳阳日头已高照,把官道空中晒得白惨惨的,劈面一辆马车驾过,轱轳轮下灰尘懒懒卷起滚烟弥散。
一行人晌午才至秦府,舜钰刚进玄机院,即碰到肖嬷嬷急仓促欲朝外走,笑着上前拦来路,问她满脸惶恐是要去哪?
肖嬷嬷见是她,唉哟一声道:“你快随我去二夫人房,四爷宏哥儿出大事了。”
又指下句:”此句‘其为公鸡耶?其为母鸡耶?其为不公不母之鸡耶?’想必你脑中亦浑沌,我再替你想,此鸡为阉鸡也!“
那生吭哧了半晌,管庆林无法了:”我答你一个可否?其为芦花鸡!“
舜钰也在笑,偶然瞟溜了眼冯双林,看不清神采,因他侧着头正偏往窗棂外,似在端看那古槐满枝焦叶,一只流莺藏其间。
舜钰心一动,实在太引诱,笑着道今后再说,倒未曾回绝。
舜钰遂放下心来,又叮嘱他俩切忌不成常去,如若去了,更不得掉以轻心。
“不过哩,小的寻着个好去处。”秦兴眯着眼对劲。
此话意通俗,只道你平时并不爱批评别人短长,我舜钰还曾觉得你是个贤者呢,现你却起了比试之意,就没有自我评价的设法麽?对旁人揣摩透辟的人,定是有自知知明的。
又唤过另个监生来:“你以‘鸡’为题作文章,此句‘其为黑鸡耶?其为白鸡耶?其为不黑不白之鸡耶?’你说到底是何种鸡?“
秦兴稀里呼噜喝完绿豆汤,全部毛孔都镇静的绽放,一阵夏风吹过,说不出的舒畅,听得主子问,他笑嘻嘻道:“我们十几二十挤个盥洗室,连站得地都皮挨皮,肉捱肉的,还得自个拎水去,仓促抹两把就好,你若呆得稍长些时候,就会得有人骂不长眼哩,实在辛苦的很。”梅逊感同身受的点头附和。
冯双林白净的面庞出现红,暗忖舜钰起讲一事双关,竟把他冷嘲暗讽了番,涓滴不承怯意,今后如若朝堂相遇,竟又是棋逢敌手一个。
他俩点头答允,秦兴朝她鼓励道:“爷若哪日想去,同小的说一声,我替你在外头看着,保准无事的。”
徐蓝略蹙眉,崔忠献满脸饶有兴趣,用竹骨川扇儿戳舜钰的脊骨,这厮.........总欢乐脱手动脚的。
舜钰把了银钱给秦兴,让他各买些来解暑,稍顷过后,秦兴捧了一堆来,有一碗碗绿豆汤、两三碟江豆糕,另有冰冷凉的鲜菱角、鲜荸荠及切成一瓣瓣的水梨白桃等。
盯着某个监生问:”你这篇文章中,承句写‘汝父母,何物也?“你且奉告我是何物?”
真好!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同沈2、宋沐、李光启、徐令等在国子监内,与面前其间同窗少年一样,恰风华正茂,墨客意气,挥斥方遒,浑身的沸血热腾难挡,现在却各怀其志、各奔出息,是顺利、是失落,冷暖自知罢。
舜钰听到手一颤,一滴墨洇于纸面,又毁一张。
“你们常日里去那里洗凉?”舜钰咬口鲜甜爽利的荸荠,有些猎奇的问秦兴。
舜钰沉下脸来:“你从那边晓得的?如果被人发觉逮住,但是要发配至烟障之地的重罪,你们可有想过。”
她抿抿嘴唇,不笑了。
分些给车夫,其他的舜钰同秦兴及梅逊寻棵参天大树浓荫下,边慢吃边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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