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沅去时,天子只掌撑额,歪侧龙椅上,恹恹的模样似睡着了。陡听得声音,才微动了动,睁眼,又闭上……
“有甚动静呢?”她悄悄淡淡一句话,便将那般的圣眷都奇妙袒护了畴昔,似不经意地:“我只晓得,陛下离朝这几月,去了那边。”
数过了十个日头升落,天子亲军终究从博浪沙带回了动静,君上雷霆大怒时,她还在长门宫廊子里晒太阳,藤蔓拖长的摆影一向从东边廊子拉去角门子里,斜影下深长的阴翳。
“那……陛下筹算如何办?”
窦沅道:“陛下目今毫不会动卫氏一门,又何必装模作样?死去的人瞧不见陛下的惭愧,而我……更不必陛下冒充阿谀。陛下若不忍动卫氏,那便不动。妾的话,有多少分量?”
她卷了小毡,慵懒地打了个呵欠……
窦沅入钩弋宫,只觉淡淡香气扑鼻而来,稍熏时,通体舒泰,因觉这宫室好生吸惹人,难怪天子曾流连忘返。
“阿沅,你来啦。”
该她晓得的?
天子瞧她一眼。
但她必然不是“闲杂人等”。刘彻还信她,刘彻情愿与她一同参与相干陈阿娇的任何事,当年窦家人早已不在了,除她一个窦沅。天子还怀旧情。
――“阿沅,陪朕说说话。”
征和二年。
她跪了下来,行大谒:“妾当真不知!陛下不必乱扣罪名,要妾死,轻易的很!妾夫君一脉,皆坏在陛动手上!妾乃罪妇,陛下何时要取妾的性命,但凭一句话,妾直随当年陈后,一并奔鬼域,绝无牢骚!”
“你那儿,可有动静?”窦沅轻举钩弋夫人的手,拍了鼓掌背,别有深意:“如有呐,可奉告我……”
天子伸出了一根手指头,缓缓地……抬起来,然后,在唇边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博浪沙……
天子的声音愈发哀痛。
窦沅几次求谒,天子人在汉宫,却连窦沅都不肯见,教她吃了无数闭门羹。
卫子夫大恸,雨中昏迷数度。
她知她说的任何一句话,天子皆是在乎的。
“朕目今的确不能动外戚,现下还不是修剪枝叶的时候,朕需求卫青、需求霍去病,来守朕的江山。”
“朕说过,她是少年伉俪,朕弄落了她,朕也很悲伤。”
合着她晓得?
“陛下……”她轻唤了一声。
她很见机,不再问。
窦沅一惊,仍想接问,却被钩弋夫人一笑打断:“旁的我便不知了。你也晓得,陛下那眼睛,狠一瞪,便似着了火似的,我哪敢多问?若再攀缠,保不齐命儿也没呢!”
面对她。
“不准你再提那两个字儿!”天子俄然拔高了音量,这猛一提气儿,便牵起了一阵嗽意,天子连嗽不止。
那是她获得的独一动静。
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一朝又一朝,天子有清算不完的外戚。轮完了窦氏,迟早有一天要轮上风头无两的卫氏。
窦沅轻一笑:“你别笑话我,钩弋夫人乃甘泉宫的仆人,陛下连甘泉宫都赏了你,举掖庭,那个敢与钩弋夫人争圣眷?”她眉色轻转:“话又说返来,陛下这是如何啦?连我都不见……”
天子动了动,道:“阿沅,你是朕的亲人,朕只愿与你说说内心话,你……你别回绝。天下之大,朕坐拥江山,旁人看着风景,实则呢?为帝孤单,朕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朕的儿子们,朕不知他们在想些甚么,或许,在想朕何时龙驭?好为他们挪地儿?”
天子并未留在桂宫。在问御前留守桂宫的从侍,方知天子早已摆驾宣室殿,便径走宣室殿。却还是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