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不过她。真是怕了这小女人。
“她是娘身后父皇迎娶的新皇后?”
“然后……”她停下来啜一口梅子酒,缓了缓,才又说道:“君王爱美,你父皇……便心动了,霍成君貌美如花,又是大将军府上嫡女,自幼受宠,脾气、样貌、仪态,样样合你父皇情意……这便情根深种……”
敬武恍忽便想,这女人到底是个甚么人呢?为何会在昭台这么多年?她年青时候,该是个如何标致的女人呀!阿娘曾说过,美人总有事端,聪明的女人若得仙颜,曾为平步青云之阶上石;美人若智昏,那她的了局可惨痛啦。
“兄长不会骗我。”
可她却忘了,君王的好,只对朝廷,只对臣民,不对妻儿。
“自你母亲亡故后,陛下续娶霍将军之女为继后……”
那这女人,算不算惨痛呢?
敬武吸了一口气,又道:“你看你说的,媒介不搭后语,如何教我信你?唉,你既让我出去,必有话要与我说;先头你又说这些——说我娘不得宠,霍成君承宠后宫,必是有你的企图。你觉我会信你所言吗?我疑你——”她话锋一转:“但我也疑他们!此前我从未传闻过君父曾立霍氏之女为后——阿娘骗我,兄长也骗我。我并不知谁可完整信赖。”
“你真聪明,”她将案几悄悄推过,直视敬武,“小公主,你真像他。你真像你的父皇,这般的心机,这般的策画,喏……就是这个眼神,小公主,你……肖似他。你与你的父皇有一模一样的眼神。”
那女子声韵仍娇媚,仿佛对敬武的失态极其不屑,便是见敬武这般似发了狂,她也不恼,更不拦敬武,只说道:“你想通了便会返来。”
敬武因拂袖:“我这便回了!从今今后,再不要来这里顽了!”
“我不知你是夸我贬我,但我知——”敬武低垂了眉眼,她此时就像一只暖和的小兽,再也无充满进犯性的张扬与锋利,她轻声说道:“我知,你仿佛不大喜好我父皇。”
她狠狠打了个颤抖。
她说的仿佛也有理,但敬武又总觉哪儿有些不对劲。因辩道:“你未曾听过‘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的故事么?”
她被看得发毛了,她不知为何一个小女孩儿能有这般的气势,这双眼,仿佛能看破民气,被她盯着,只觉甚么话儿都要往外倒了,一点不能扯谎、瞒人。
“那王皇后吶?”
那现在……父皇这般厌憎她,又是为了甚么?
她低头,脑海中翻过千波万澜。若要回这女娃的话,须得滴水不漏。
敬武对着指头,沉默。
这女人本来有一双好媚的眼。眼梢微微往吊颈,似一叶柳尖儿。但又吊的不非常清楚,只微微的,有那么一丝儿。
“你是……霍成君?”
她见敬武还是不肯信赖的模样,便又问:“你兄长可曾与你提及过霍皇后的事?”
敬武折身返去,因倚在内殿门框处,也不说话,就这么望着殿中人。
她俄然便想起那一年,母后忌辰,她生日那晚,兄长允她会来祝生辰,但兄长终究还是没来……她跑走在上林苑的雨里……
敬武细瞧她。
她在思虑。
“你胡说!”敬武差点拍案起,道:“当时我娘还在呢,父皇断不会如此。”
她的声音也不说好听,但慵慵懒懒的,入耳即融,听着也不乏。挺好。
敬武昂首觑她,道:“霍成君?你只奉告我,你是不是霍光的女儿霍成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