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迟缓地扫视了堂间众僚属一圈,见再无人颁发定见以后,刘知远方慨然一叹,表态道:“蛮夷肆掠,神州浮沉,孤领河东,只求戍卫治下百姓免于战祸,安享承平,已然足矣,岂再有分外之冀求。起兵之事,勿复多言!”
刘知远的心机,明显不在部属的那点争端上,摆了摆手,略作沉吟,方看向王章:“河东钱谷之事,皆委于君,碎务度支,军资糜费,向使孤安。唔......倘若用兵,仓廪可足?”
深吸了一口气,轻晃了下脑袋,郭威低调地朝王府外走去,嘴里嘀咕着:“这北平王府二郎,城府倒是越来越深了......”
对王章的包管,刘知远明显是很对劲的,只见那稍显严刻的眉梢都不由扬了扬。
王章拿史弘肇来类比景延广,明显不会是甚么好话。
刘知阔别去,在场诸文武互视了几眼,多少有些无法。刘承祐悄悄重视着大哥刘承训的反应,只见俊朗的面上尽是深思,显得“苦衷忡忡”的。
“契丹主何德何能,敢居帝位,真当我中原无人?”刘知远话落,堂间沉寂了小半晌,由兴捷军都批示使刘信率先说话了,颁发了一番气愤,辄转迩来已算须生常谈的话题:“兄长,晋室既亡,百姓无依,还请速加尊号,号令四方,以敌北侮!”
刘信是刘知远从弟,为人凶暴,无甚才气,只靠着刘氏宗族的身份得以居河东高位。似这等定见,或许是他的设法,但说话都是临来前找幕佐给他提早打好腹稿的。迩来,在刘知远面前主动劝进的河东文武中,便有他。
但王章语气中的那些许挖苦倒是实实在在地感受获得的,易怒的脾气顿时发作了,脸红脖子粗的,瞋目而视之,厉声道:“是又如何?你待如何?”
比及石敬瑭表里交困,忧愤而亡后,被倚为托孤大臣,当了好一阵子权臣。当时少帝石重贵继位,秉政的景延广停止了一场由上而下的“反契丹”活动,一番“愤青”行动下来,使得耶律德光与石重贵“爷孙”义绝。
耳边响起那略显干冷的呼喊声,郭威住脚,转过身,有些讶异地看着刘承祐,恭敬地抱拳:“仆射唤末将何事?”
这个时候,史弘肇奋但是起,神情激越,朗声说道:“契丹拥兵虽众,我却不惧!我就不信,三十万契丹,尽是强兵悍卒。大王雄立河东,兵强马壮,稀有万横磨剑士觉得凭,何惧契丹?”
刘承祐双手紧袖,背在身后,就近打量着郭威。举止肃慎有礼,神采谨然,刘承祐心头暗叹,此时的郭威,是个有文明的武夫,有涵养,无半点骄贵之意,当真难使凡民气生恶感。
常思年纪不小,一头老发,精力却非常矍铄。此人起于军卒,却无多少军功,才气平淡,得以居将位,只是运气好被刘知远看上了。不过此人与郭威友情匪浅,郭威微末时,常衣食其家,待之为父叔,哪怕至今,暗里里仍旧称呼其为常叔。
“郭将军!”
见状,节度押衙杨邠开口了,缓缓说道:“大王,契丹主有囊括天下、兼并八荒之心,既据中原、河北,威及关右,河东又岂能独善其外。大王虽两度遣使输诚,然遣精兵扼守关隘,既有防扼之举,又有顾忌之意,以契丹主的奸刁,又岂能不察。大王乃晋之功臣,德高望重,又拥王业之地,以现在之局情,不进则退,还请速断之!”
郭威说完,便察看着刘承祐的反应,还是那副让民气生不适的自闭样。脑筋急转,刘承祐语气强势地诘问:“机会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