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福一边泡茶一边笑道:“甚么等着召见,我家大人才没空见他们呢。”
李晓生的官服最旧,穿得最寒酸,面黄肌瘦,一看就晓得很穷,好不轻易比及个差事,竟冲动得语无伦次。
“有甚么不成以的,别说让他们种地,就是让他们去挑大粪都行,只要别饿死。”
“也算不上求见,韩老爷,您是这些天没来不晓得,自从我家大人代理按察使以后,不但按察使衙门本来的那几位属官来了,制台大人还把四十几个在保定等着差委试用的候补官打发来听用。有钱的租住在城里,没钱的借住在村里,不管衙门有没有事,也不管我家大人有没有传召,他们是每天都来。”
“就晓得瞒不过您!”吴福挠挠脖子,不无难堪地解释道:“候补官一样是官,这兵荒马乱的,饿死个把百姓倒也没甚么,如果连官都饿死那传出去多刺耳?再就是朝廷要平乱,平乱不能没粮饷,如果人家花银子捐了官,等那么多年不但补不上缺,乃至连个差委都混不上,此后朝廷开捐纳事例谁会情愿去捐?”
“那就这么说定了,至于张庆余空出的阿谁缺,就让外委葛二小顶上,葛二小空出来的外委,由分外外委陈不慌顶,这么一来又空出个分外外委的缺,我归去想想让谁顶合适,等想好了我差人把他们的经历送来。”
“正因为多,制台大人担忧皇上见怪,专门派人来请我家大人一桩一桩过一遍。”
正筹算让他们清算好行李,明儿一早去南岸厅,品级最高出身也是最好的候补同知高云峰竟孔殷地说:“治丧之事云峰能帮得上忙,云峰愿听韩老爷调派,愿为韩老爷分忧!”
“您稍候,我去去就来。”
“他们如果不肯意呢?”
“制台大人一样是刚到任,逆伦案就算多了一点也不关他的事。”
吴福已见怪不怪了,竟如数家珍地说:“两个候补道、五个候补知府,候补同知、候补通判、候补知州、候补知县、候补县丞、候补主薄、候补巡检和候补典史更多,我都记不清名儿,对不上号。”
直隶那么大,一年不晓得要产生多少起拟判斩监候、斩立决的大案,换做别人来做这按察使还真不必然能对付得了。就算能对付得了,精通刑名的幕友少说也得聘十几二十个。但韩秀峰很清楚这难不倒吴廷栋,因为吴廷栋本就是从天下刑名之总汇的刑部出来的,对吴廷栋而言断案要比治河得心应手。
正因为如此,韩秀峰竟有些怜悯他们,拱拱手回了一礼:“诸位,本官营里刚病死了个把总,要赶着归去筹办丧事,客气话就未几了,你们几位归去清算清算行李……”
“那就是求见了?”
把总虽只是正七品,但一样是朝廷命官。死了个朝廷命官,天然不能跟死了个浅显兵勇那么对待。只能从善如流,让席伊炳从速拟公文,先去道署向吴廷栋禀报。
“韩老爷,我家大人只是说能够帮着校拔一个把总……”
韩秀峰乐了,禁不住笑道:“制台大人也真是的,一下子塞这么多候补官员来,让你家大人咋安排?”
按察使管一省刑名,全直隶各州府的大案特别命案全得呈报到这儿,如果从各州府呈报的檀卷中发明题目,要么采纳命各州府重审,要么命各州府把人犯和人证物证全送来亲审,只要确认没题目了才气赶在七月尾前呈报保定的直隶总督衙门,再同直隶总督及直隶布政使一道三堂会审,然后再上报刑部。
就这么等了约莫半炷香工夫,吴福从酒楼里领着四个文官跑了过来,年纪最大的五十多岁,年纪最轻的也四十多了,正筹办细心瞧瞧他们胸前的补子,一个候补官就躬身道:“下官道光十九年举人,直隶候补同知高云峰拜见韩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