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看到搀扶着沈氏站在廊下的沈哲子,朱贡才终究松一口气,心道万幸局势还没完整失控,这会儿也顾不上甚么面子,披上外衫略作讳饰,然后便在仆人搀扶下迎上来,苦着脸对沈氏说道:“夫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我多饮误事,口出妄言,你千万不要……”
手提短剑,沈哲子缓徐行出厅堂,站在廊下大喊道:“刘猛安在?”
沈哲子听到这家伙到现在还要威胁,当即便嘲笑一声:“朱门高第,家风差异于世。本日所见,骇人听闻,我家也不敢再攀附。言至于此,无妨与明府立约,今后相互那个再求来往,须负荆先拜,才得登门!”
宠妾灭妻,沈哲子不清楚在别的朝代有没有此例,但在家世婚流行的时下,这绝对是没法设想的事情。后代王献之休妻而娶公主,都备受争议诟病。更不要说为了戋戋一个姬妾,竟然口呼要杖杀正妻!
听到这里,沈哲子才明白这朱贡态度为何如此癫狂,喝酒加服散,难怪口不择言。
他长身而起,自腰际抽出一柄短剑。时下士人并无佩剑风俗,这是他在被庾亮逼迫入宫后养成的一个风俗,凡是外出,身边总佩兵器以作防身。就算现合用处不大,内心也会结壮一些。
沈哲子板着脸,腔调还是冷酷。
朱贡放低姿势,连番恳求,沈哲子只是不睬,让刘猛等人开出门路。
听到“龙溪卒”之名,朱贡只觉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浇下,他曾跟在沈充麾下厮混很久,何尝不知龙溪卒气力,若这些人恪守于此,尚可一网打尽不泄漏内幕,今后相互谈判还能诸多推委。但这些人若决意突围,凭他部下部曲,却难尽数反对!
听到姑母絮干脆叨的报告,沈哲子对这朱家内宅乱事有了一个大抵体味。看来根结还是财贿惹出来,所谓宠妾灭妻,不过是那蔡娥本身智商欠费,被朱贡拿来热诚姑母以泄愤。
朱贡细心看看沈哲子,这才模糊认出来,心内不免又是一惊。沈哲子时下的名誉,哪怕是他也不敢淡然视之,纪瞻仙去未远,本身本日之孟浪行动若由其弟子鼓吹出去,那他在吴地也不必再混了。
这妇人姿容如何且不说,脾气却难称温婉。人言出嫁从夫,这妇人却仗着母家权势,一应嫁妆死死攥在手中,他这个为夫者都不得插手,的确是可忍孰不成忍!同床而异梦,岂是为人―妻者该有的德行!
听到蔡娥的哭诉,朱贡心中肝火当即便冲毁明智。贰心内对这悍妻不满之情由来已久,凭他吴郡朱氏清望高门,肯娶这土豪沈氏之女,已经是天大恩情。
凭他这点家底,又如何扛得住杀性大起的沈家,目睹那几名龙溪卒已经领命各自散开,再重的酒意杀意这会儿也复苏大半,若真让人这么冲出去,哪怕他并无杀心到时候也百口莫辩,忙不迭挥手叫唤:“我无歹意……曲解……”
外间的乱局他不再理睬,折转返来,看到姑母已经收住哭声,只是神采略显暗澹。伉俪失和,至于此地,沈哲子也不知该如何安抚,只是晓得毫不能让姑母再留在朱家,便上前说道:“姑母,你先跟侄儿回武康去,过后再如何措置,都可从长计议。”
怀揣这类表情,接着醉意,朱贡叫唤着冲进内宅来,旋即便看到几名悍卒刀剑出鞘遥指本身,杀气腾腾的模样。这让他醉意略减,旋即便更增羞恼,跳脚痛骂道:“狗胆匹夫,竟敢在我家中逞武?你们莫非还要杀我不成?哈,吴兴沈氏,好大的威风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