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鬼灵精,看了母亲的神采一眼,就见机地住了嘴,只是乖乖地伏在母亲肩上,谛视着她唇边那一抹淡淡的笑意,又过了好一会,才悄声道,“——娘,您看,爹都情愿为您改了……要不,您也改一点儿吧,你们好来好去的,多好啊,今后,就更和蔼了……”
歪哥想了想,忍不住说,“可,我看这也不难安排啊,我们明天让董大郎畴昔跪,他们明儿再找人到焦家去跪,那可如何好呢?”
歪哥至此,才明白母亲统统安插,都并非心血来潮、随便行事,而不管吴家的手腕有多恶心难缠,在母亲跟前,也不过是配茶的点心,他不免又再发自肺腑地感慨,“娘,您真短长!”
歪哥想了一会,便嗫嚅道,“让他们都走得远远的,再别来烦我们也就是了。若太不幸,也、也怪不忍的……”
“背后不说人短,是君子所为。”蕙娘反射性来了一句,俄然想到这是权仲白说过她的话,不免出了一回神,才道,“你爹说我甚么好话啦?”
这动静一传出来,都城上空的氛围,仿佛都要松得一松,除了权仲白还得关在宫里,以及那位不利的主治太医罢官回籍以外,余下人仿佛又回到了本来的日子,持续着他们之前的糊口。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我感觉您的心眼,可比爹多多了。”
这说得非常清楚,世人已经尽信了,有人暗笑道,“这么说,俺不是也睡过吴家女儿了?够本!够本!划算!划算!”
蕙娘略作踌躇,便抚着儿子的肩膀,轻声道,“傻孩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能无中生有、栽赃谗谄,莫非我们就不能了?”
蕙娘浅笑点头,命人道,“把车拉前些,停到他们对门去。”
她喝了一口茶,“但吴家这会还算畅旺,畴前你曾外祖父在的时候,为了制衡他,皇上一向汲引吴阁老,吴阁老死了,就汲引小吴尚书。小吴尚书借此堆集了一些根底,又还算无能,只要他办事能让皇上放心,能把朝廷里的一块事情给管起来。要把他弄下去,就得破钞很大的力量,动用很多人脉。如许做,太招摇了,瞒不过人,如果让天子晓得了,他又会如何想我们?”
“傻瓜,人家姓董,莫非没家人?又是明目张胆上门来的,”蕙娘抚着他的头笑道,“都晓得进了阁老府,俄然就没音信了,这不是明摆着做贼心虚吗?那就更加又有说法了。”
天花的病程也的确不长,歪哥、乖哥是皇次子病发的第二天种痘的,两个孩子都有低烧,除此以外,病情非常安稳,到第七天上,已和凡人无异。而皇次子的病情,也终究在第十天宣布安稳,起码,是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余下不过静养工夫罢了。
歪哥这才明白过来,望着母亲,一时竟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娘,您可真短长……”
非论如何说,现在皇次子能不能好,也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了。天花这病,药石罔效,权仲白医术再好也不能药到病除,顶多是帮皇次子减缓一下痛苦。熬不熬得过来,还得看他本身——恰好,这孩子体质又弱……
“天下想做的事很多,你也能够纵情地去想,可一旦牵涉到实际施动,却容不得一丝率性。”蕙娘道,“政治上的事,就像是买卖,你有钱,平时一掷令媛都是你的事,但做买卖有做买卖的端方,亏蚀买卖是不能做的。吴家固然讨厌,但只要扳倒他们的好处比不上支出,这点讨厌,你也必须去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