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姨娘看向旧主子的目光难掩恨意,“主子何出此言?主子当初给奴婢喝了避子汤,留下奴婢一条贱命,奴婢才得以替主子奉养侯爷。”
他面色稍许难堪,他是侯府庶宗子,生母出身寒微,靖安候世子病死,是她娘家庆国公府着力,他才顺利袭爵。
卫廷瑾薄凉的语气,透出恨她入骨,傅书言胸闷,咳嗽两声,绣帕掩嘴,乌黑绣帕染红,帕子攥在手里。
“夫人醒了,奴婢端药给夫人喝。
傅书言不屑辩白,荣亲王世子高璟已即位称帝,是她豆蔻韶华的绮念。
一个穿翠绿夏衫的大丫环从东配房走出来,手上端着一个漆红描金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白玉碗,内里盛满黑褐色的药汁,沿着抄手回廊朝上房走。
一句话戳中燕姨娘的芥蒂,强嘴道:“新主母进门,奴婢以礼相待,新主母何故难堪房中人。”
卫廷瑾没娶她时,喜好房中一个叫阿娇的丫环,结婚后,傅书言把这个丫环赏一个家下小厮,成果阿娇不堪受辱,投井他杀,卫廷瑾当时没说甚么,她觉得戋戋一个丫环,不至伤了伉俪豪情,谁知他把这笔账记在内心。
“你有甚么要说的吗?”
除了这些恩仇,有一个最首要的启事,说白了,傅府是理亲王的人,理王伏法,傅家受其连累,傅府在诸皇子争储时站错了队,成王败寇,新皇即位,扫清朝中夙敌,当然傅府在这之列,卫家跟傅家是姻亲,朝中情势对卫府倒霉,卫廷瑾这等卑鄙小人,休妻,恐世人说他薄凉权势,德行有亏,用这类狠毒手腕对于嫡妻。
自称奴婢,却少了寒微,语气倒还是一贯的温婉好性,她的陪嫁丫头,燕婉这个名字还是她当初给取的。
“你醒了。”语气一惯的谦恭,却没有一丝温度。
傅书言喘了一会,艰巨地说了句,“你当初为何娶我?”她未出阁时,名声不雅,他站在品德制高点,大可退亲,另择一门婚事。
补刀,所幸她不是原主。
丫环低头看身上,府里今春新发下来的夏衫前襟已染了一片浓黑,烦恼,药汁子洗不掉,这件衫子白糟蹋了,蹙眉出去找笤帚,把地上打碎的玉碗碎片打扫洁净,走出屋子。
卫廷瑾嘴角抽动两下,冷眼看着躺在卧榻上的女子,削薄的唇轻挑,冰冷的声音道:“既然你晓得了,我也不必坦白,是我叫人在你汤药里下毒。”
傅书言瑾曾试着下地,何如身材不争气,浑身有力,只得整天卧床,侯府深宅大院,她万难逃出去。
“回姨娘,夫人才吐了药。”刚换了衣衫的白芷瞥见侯爷新抬的姨娘,本来同气连枝的姊妹,一等大丫环叫燕婉的,心下有几分妒忌,面上不得不赶着叫一声姨娘。
她伏在塌上咳声不竭,大口喘气,一会儿,人软软地缩在床榻上,面赤红,气若游丝。
“你放心去吧!百年以后,躺在我身边的是你,靖安候夫人的位置始终给你留着,殊荣不会剥夺。”
日落了,又升起,不晓得几个晨昏,傅书言闻声屋外一阵男人略重的脚步声传来,帐子里光芒俄然暗了。
傅书言透过薄纱帐,瞥见榻前立着一个面如傅粉,眉清目秀,斯文俊雅的年青男人,恰是她的夫君,靖安候卫廷瑾,穿来后,她头一次见到这世的夫君。
三伏暑热,时交未刻,日头西斜,靖安侯府内宅,正院上房雕花窗紧闭,堂屋竹帘裂缝飘出一股难闻的药味,卧房里帷幔低垂,紫檀镂雕凤穿牡丹拔步床上躺着一名少妇,时而昏睡时而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