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手撑膝盖，大刀金马地坐着，眼睛直视正火线的条纹墙纸，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爱娣。之前她看个烂菜摊子也要清算得光鲜靓丽，他记得丰年夏天的午后，下着瓢泼大雨，他躲在警车里偷看她。这丫头的摊子靠着路边，正拿着一个破脸盆接屋檐水，穿一件银闪闪的小吊带，配一条牛仔短裤，蹬一双豹纹红胶底的水鞋，小胳膊小腿浑圆玉润，在一排排绿菜叶子，豆角堆里特别夺目，也特别清爽，看得犯了几天暑热的他胃口大开，晚餐连酒也没喝一口，直接吃了两大碗米饭。
站在902门前，黑子踌躇数秒，还是按响了门铃。
“爱娣，你曲解了。我妈我姐明天说了，他们如许是为我们好。”向雷嗫嚅着说出实话，“你长的标致，脾气外向，我们又一向没孩子，我妈就是有那么点不放心我们。等将来生了孩子就好，我妈说只要有了孙子，老屋子将来都是我们俩的。”
明显是报歉逞强的话，黑子听来格外不是滋味，他想说“甚么不相干，我是你哥”，忍了忍，换了副说辞：“如果是家里人，天然晓得你脾气，也会谅解。不能谅解的，只能说豪情没到那一步。”
这话是他曾经经验她的，现在被她反呛返来，黑子语塞。
她想得气苦，两年多的委曲一下子急涌出来，眼泪倾泻不止，“我就那么点要求，只想要个热乎乎的家，为甚么这么难？将心比心肠对人好，为甚么没人承情，反而得寸进尺地欺负人？我一天十多个小时守摊子，回家连个笑容也没有，略微有点不对摔锅砸碗的。当初说要对我好，说是一家人，那些好听话都是哄人的……”
爱娣沉默半晌，嘴一瘪，眼里泪珠子悬在眼睫上，闪闪地晃，晃得黑子如坐针毡。
被气得七窍生烟的黑子此时眼睛瞪得灯胆一样大，居高临下地睨视向雷，向雷先自怂了，黑子右掌还没伸过来，他伸开嘴哇哇大呼：“差人打人了，差人打人了！”
爱娣说完沮丧不已，低头低声说：“又管不住嘴，又把气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黑子哥，你说得对，脾气不好，嘴比脑筋快，我该死亏损。”
“不仳离也行。我问你，我们搬出来，买房或者租房，有事我拿主张，你家人有甚么定见你硬起心肠关了耳朵不听不睬，这些你做不做获得？”目睹向雷眼底一片惶恐，爱娣怔然谛视他半晌，笑意化成轻视的一撇嘴，“你连来见我一面也不敢奉告你家人，我对你还敢有甚么盼头？”
“别人说甚么我也不信，明天我亲眼瞥见了你还抵赖？不偷人你们住一间宾馆？你不守妇道！”向雷恨声不已，“你们两个奸夫淫妇勾搭一起，想仳离没门！沈爱娣，我奉告你，这个婚我不离！你跟我归去！”
向雷为之一滞，瞅着她的嘲笑不敢再多解释，唯有讷讷喊她名字：“爱娣……”
“你呢？……我的意义是你吃过饭没有？”
被他持续嘉奖了几句，爱娣眼中肝火消逝，泄气地坐回床脚，“你懂甚么？就那点钱，要吃要喝要住要花用，摊子也没了，想别的做买卖现在租间铺面多贵啊？我又不像我姐读了那么多书，就我如许的，找个工厂的活能赚多少？甚么时候才气把我妈接出来？”
“去姜大哥家了。”
上一回他也包管今后钱归她管，万事由她做主，转头对着他妈还是唯唯。浩繁前车之鉴表白，软弱人的承诺万不能信。爱娣甩开他的手，径直往前。向雷再度拔脚追上，正要拉住她持续要求，打横里伸出一只细弱的手臂拦住他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