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心唉然一叹,说道:“你且起来吧,非是我心中难过,只是实在不解父亲大人的心机,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既不图江湖名声,也不想庙堂建功,怎得此次吃紧派我出来,叮咛我不管如何靠近太子,混入宫中见机行事,细心问他做甚么,他只道‘机会已到,取一件事物返来,万事谨慎,莫要孤负了为父的教养,丢了这玄音楼的名声’,就再也不肯多言。想来这东西对他相称紧急,不然怎会这般峻厉地叮咛于我”海情这时已经起家给蜜斯添了一盏香茶,刚想张口细问,只听门外响起一声音:“檀心蜜斯安在?鄙人范临风冒昧求见”海情望向檀心,似是扣问如何应对。檀心心中想着连日来与这燕城第一才子的相见相谈,忖道:你虽才调横溢,深谙曲乐,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墨客,现在国荡民乱,不思报国之策,专恋这北里之所,白费了这一副好皮郛。本想一推了之,转而又想:给他个经验,今后或可改之,以图救民之心。
按下檀心蜜斯这边临时不表,单说这范临风吃紧出了教坊司,游走在大街之上,仿若六魂离体,恹恹散散。心中凄苦不定,只是想着方才檀心蜜斯对本身的痛斥,当真如冷水一瓢,当头棒喝。本来这范临风本是自小父母早亡,一向由叔父叔娘养大成人,因叔家本只要一女,兼他长相俊气,聪明勤恳,倒也深得叔娘一家的心疼。叔父范茂淳恰是这燕城教坊司的器乐长,主管司内一应大小的器乐事物。因着干系近便,早早地送了范临风去插手乡试。成果不负众望,范临风一起到了会试,考了个一等的会员。恰逢到了这天运六年,殿试迟迟没有停止,以是就担搁了下来。厥后只被叔父办理干系,送进了教坊司,做了一个写画的闲杂侍徒,每月领着几两碎银谋生。这教坊司虽是一个国度礼乐构造,但时势日下,近些年不免走了空架,掺杂了些风花雪月的肮脏事,来往人士本就稠浊,上有三教下通九流,范临风常常高谈,吟诗赋对,品竹弹丝,必是高朋满座,甚是惹人羡慕,世人皆服其才情,久之便有了这燕城第一才子之称。
檀心听后勃然一怒,俏脸微红,急斥道:“哪个曾与你交心?你虽号称燕城第一才子,言谈毫无凌云之意;骨健筋强不思疆场报国。当今天下万民哀怨,你却逗恋于这烟柳场合,徒要这浮名又有何用?”范临风听后惭愧难当,当真是恨不能找地缝一钻罢了,既悲伤本身的一腔情义空空缺搭,又惭愧于被一介女流指责的一无是处,偏又无话辩驳一二,脸上青红阵阵,顿时冷了场面。很久以后,只听范临风凄然一叹,说道:“本日聆听蜜斯教诲,真乃醍醐灌顶也,但是诚恳敬羡于蜜斯才调,着意作了一幅画,还望蜜斯收下,临时聊表鄙人的渴慕之情。”说罢便将那副卷起的画轴放在面前的大案之上,不等檀心蜜斯答话便已回身急去。
檀心蜜斯望着他拜别的身影,心中虽略是不忍,但还是气他的登徒举止。本是不筹算看那画卷,谁知刚才那范临风走的太急,回身之际竟不谨慎衣袖碰到了画轴而未发觉,画轴随后滚落到地上,天然地翻开了半卷。海情这时已经低身拾起画卷并顺势翻开,拿到了檀心的面前。檀心一看,只见画面上的内容是一艘行驶在河面之上的大船,虽水面波澜迭起,船头之上却端坐着一长发女子正在低头操琴,而在画幅的左边则书有两行行楷:坐看风雨起沧海,闲品云水落檀心。檀心蜜斯看到这里,心下莫然一惊:单看这画工也称得上“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大气澎湃而又不失飘洒之意。再细心考虑这两句词,迎情应景又出意,竟也有些许的气吞沧海,闲指江山的蕴境。檀心蜜斯不觉道:“莫非倒是我低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