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抿着嘴，没顺从也没策应。李屠户见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干脆不去看他，砰的把门一甩就自个出去了。
顿了顿，他问李屠户道：“你不活力？”
…………
李传垠吵架无用，一度乃至让父子间闹得跟寇仇普通。
李长安默不出声，点点头。
李屠户倒床就睡，李长安帮他掖了掖被角，闻着酒气冲天，便听李传垠哼哼唧唧，醉眼迷离道：“你说，你爹我虽安闲，但那窑子逛多了，却也腻歪。何况这么久了，也就睡了些庸脂俗粉，连那粉玉楼头牌碧云女人的手都没摸到过。你啊，你若能成器，莫说……莫说碧云，干脆连着那甚么赤朱白黑黄绿云，都一股脑给弄过来，大被同眠，岂不……快哉……快哉……”
李长安将刀柄握得更紧三分，他不放。
李长安沉默无语。
老旧的桃木柄被李传垠的汗水浸渍了很多年，光滑而不溜手。
李屠户没有涓滴动静。
他娶不到标致老婆，睡不到粉玉楼头牌的碧云女人，便因为干的是下九风行当，没法出人头地。而读书就能出人头地，他因而把本身的遗憾依托到了儿子身上。
恍忽间，仿佛又听到他最后耳入耳到的，那淡然沧桑的声音：“放下……执念……”
又过两年，李长安读书更加懒惰，街坊邻居只说李长安没读书的命。
固然没达到入仕为官的期盼，好歹也从下九流中摆脱，能算得上个用笔杆子混饭吃的。
李长安这才一呲牙，摸了摸背后伤痕，痛得一抽。
儿子没能实现他的依托，这类依托也只好转移到还未出世的孙子身上。
李传垠大为欣喜，心想，那徐堪得县老太爷赏识亲身教他学问，过了县府院三试，连得三案首成了秀才，是百年一出的神童了。而我儿子过了县试，也能算三分之一个神童，如此看来，当举人题目不大。
李屠户的欲望很简朴。
李长安的身子在抖，低声道：“我不读书，也不娶媳妇，更不会让你抱孙子，我要传下你的杀猪刀。”
…………
他在书桌上执笔的手，或许更适合用来拿刀。
李长安怔住，神采发白，曹老夫忙道：“你要稳住，不然没人给老李收尸了。”
李屠户叹了口气：“你是块读书的料子，是我造了太多杀孽，让李家这一代出不了举人。”
李长安既已将近十七岁，李屠户便寻人给李长安说媒。
那日中午，院门被重重拍响，李长放心头颤了颤，翻开门来，只见曹老夫神采煞白，踌躇不言。
十三岁那年，李长安被李传垠赶鸭子般逼去测验，过了县试，考成童生。
他仿佛在做一场大梦，不知梦里是真，抑或梦外是真。
李长安点头发笑。
李屠户骂他，你懂甚么，若非斤斤计算，如何省下钱供你读书。
他终究欣然大笑：“你承诺了便好！”
李长安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走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