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绣橘等人出来,见迎春哭了,只道是因他乳母之故,莲花儿便往外去教人倒洗脸水来。绣橘因趁便道:“另有一件事儿要回女人。昨儿太太令我们查点女人的东西,除那簪子外,竟另有一个攒珠累丝金凤不知那边去了。同司棋姐姐说,他说他并充公起来,因觉八月十五便要戴的,便在那书架上匣子内暂放着。依我看,定是同那簪子一处去了。现在只要问女人一个令下,我便去问着他。女人脸软怕人恼,我倒是个没皮没脸的。况这不目睹就要到中秋了?若再不拿来,到时候如那边!”迎春闻他这话,倒笑了,尚未曾说得甚么,便见莲花儿嘴鼓得高高地出去了。绣橘见了便骂道:“这小蹄子!教你去打水,你却空着爪子返来?女人现等着洗脸,要你是何为么的?”
迎春闻他母亲这般说,只垂着头不该声;邢夫人知他平日便寡言少语的,也不为怪,乃道:“你身边的人,司棋同绣橘两个倒罢了,是我们的家生子儿;我日前将他二人身契拿了过来,家里人也皆弄在我们庄子上,不怕他翻出天去。况他二人同你是从小的情常,我也敲打过几次,倒算得忠心,也罢了;只是司棋也大了些儿,恐不好做陪嫁丫头的,到时看他本身主张罢。若还是情愿跟着你,便配小我,作一房家人娘子同你过那边去,你也好有个膀臂;若想往外去,问问他老子娘的意义,不过备一分嫁妆送他出门,也是他伏侍你一场。再有其他的丫头,我自替你掌眼。”
这媳妇儿原是料迎春不是邢夫人亲生,不过是面上情儿,定然不敢去那边聒噪的;正在那边对劲胡说,忽闻丫头报说邢夫人来了,先自色彩一变。邢夫人却早同春喜夏喜往这边房里来,前面司棋捧着一碟果子;闻得屋里吵嚷,先不忙出来,且摇手止住人不教往里报。及至听了这话,方令人传了一声,自领着丫头们出去,见世人忙施礼,乃向司棋道:“你们女人在这里教人吵得这般,你是他跟前第一人,就这们站着?”司棋原已站在院入耳了半晌,早已不忿;邢夫人方才又叫他畴昔嘱了,他本是下意要跟着迎春的,天然万事以迎春为先;现在得了邢夫人的话,乃应了一声,将盘子往桌上放了,上去照着那媳妇面上就是一掌。邢夫人见了,嘲笑道:“现在这里也大不像了,甚么人都敢来吵嚷!你们女人好性儿,伏侍的就该替主子经验着,莫非等女人亲身脱手不成?”
绣橘闻言乃道:“你另有脸往这里说!我且问着你,女人那金凤那边去了?”那媳妇讪嘲笑道:“若说那凤,原是我们老奶奶一时输了钱手头紧,暂借了去当;只是到底是主子的东西,我们也终久是要赎的。现时却求女人想个法儿,先将人救出来才好。”绣橘便说:“你休将这两桩事儿绞在一处。莫非还拿这凤威胁女人去讨情不成?”便向小丫头道:“将这水泼了,另寻洁净盆儿来!瞧不见女人要梳洗,尽管死站着何为么?”
迎春闻得邢夫人这般为他着想,乃红了眼圈儿,只是说不出话来。邢夫人便搂他至怀中,笑道:“养了这们多年的女儿,一朝要往人家去,倒*辣地闪得人了不得。我只想着你在这儿住上一日,便少一日了;还未曾疼得够了,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迎春听得这话,更是震惊,乃伏在他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邢夫人慌得忙抚他后背,道:“这是如何说!原是我不该说这些,倒招你哭起来;这夏天暑热的,细心中暑。”迎春虽听了这话,却还是难忍,只抽抽泣噎哭个不住;邢夫人见他如许,只得又哄了好一阵子,方止了眼泪,见他母亲衣服教他哭湿了好大一块子,倒不美意义的;邢夫人见他好了,方才放心,又劝了几句,便道:“我往本身房里换衣服,过会子再来瞧你,另有话要说呢。”是以便出来了,又令司棋跟着,道:“你往我屋里来,有些事情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