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瑧玉早已同冯岚等人商定好的:只待皇上本身查考,决不先行奉告。便是今后本相明白,瑧玉也只作不知此事;为的便是恐今上心下生疑,猜忌几民气机,到时势反不成耳。现在各下里耳目均有动静传来,今上已是对瑧玉身份存疑,只是未曾有定论,毕竟冯家同林家祖上有亲,若说他同皇后类似,倒也可说;然究竟对当年之事心存一丝瞻仰,故还是令人查考起来,又严令不准教三皇子晓得此事。
不觉此时已至七月末,气候转凉;黛玉自搬出贾府,日日只在家中,或请众姊妹来顽一日,或往宝钗家里去,倒觉安闲。瑧玉自往中书省内任职,亦不过每日点卯,因克日政务不繁,也未曾有甚多事体,不过见皇上比昔日多些。今上日后果知瑧玉岁属,见同小皇子不差很多,又见他生得同皇后神似,心下却也生疑,乃暗自命人查考,也用言语摸索于他。瑧玉却自发机会未到,并不敢暴露一丝陈迹,面上倒是一派安闲,只作不知。
今上见薛蜨在内,乃又笑道:“文起也过来罢。朕虽未亲见你骑射,却早有耳闻;现在也同你义兄如许,别同人家比。”薛蜨躬身应是,乃笑道:“皆是世人谬赞,幸得今上怜恤,不教我献丑的。”今上也甚惜薛蜨之才,觉得能臣;见他并无不悦之色,反倒如此谦逊,倒不觉他此话冒昧,乃笑道:“你同胤之虽只是义兄义弟,这性子倒像是亲生的兄弟两个。”瑧玉闻言不免好笑,乃看了薛蜨一眼,见他同本身挤眼,乃回之一笑,见各世家后辈已各自上马,方回过甚去留意细看。司场官得了圣上号令,便一声令下,大家自显本领,不必多说。
却说冯家闻得此事,冯朝宗自不必说,心下暗自愁闷;冯岚却道此是今上还是看中冯家,也为功德。独冯岩闻得此事,乃心下大喜,想道:“父亲虽教我韬光养晦,莫非不是为了今后出人头地么?况我祖上军功赫赫,原是好小我家;若到我手里败了家中名声,将来如何有脸孔去见列祖列宗!此时圣上取中我,倒是一绝好机遇,纵未曾教人晓得我有甚才气,也不成教人小觑了。”因圣上并未曾明说教他随驾,不过教各后辈往演武场去比试,想必到时择优而录;故在家中下意演练起来,一心要将世人赛过。
冯朝宗闻言,乃点头叹道:“你也是这们大的人了,如何还是把事情想得这般轻易!圣上现在爱他,不过是见他生得像宛宛,有个移情的意义在内里,况他生得又好,又是幼年才子,应对机灵,办事有度;这们一个臣子,谁能不爱?若当真晓得他是小皇子,还不知是甚么风景呢!臣子一朝变成了儿子,若今上无嗣,或者欢乐;然现在三皇子明晃晃地摆在那边,又是权倾朝野的,今上尚且要让他几分;这俄然又多了一个儿子,莫非今上就不为江山社稷想一想么?或者为了守得祖宗基业,就舍了这季子也是有的!”
待冯岩回家,朝宗忙问他本日之事,闻他说了,不免怪他太出风头。只是此事已成,无可何如,便向冯岚道:“你兄弟两个皆是这般执古性子,百劝不听的。”冯岩虽吃他父亲说了一顿,却并未曾扫了兴趣,乃自至房中看兵法去了。一时无话。
却说这世民气里所作何想,瑧玉约莫也晓得。现在入了中书省,却也不决计藏拙,今上时有扣问,皆对答如流,令今上惊奇不已;更见他很多设法同本身不谋而合,更是爱好;常日亦未曾叫他“林卿”,乃直呼其字,更显亲热。那日正议罢一事,今上便向瑧玉笑道:“朕不日或往江南出巡,胤之随我一道去可好?”瑧玉闻言,乃笑拱手道:“圣上所命,无敢不从。”今上笑道:“此次我们往外去,也好瞧一瞧各地风土情面;除你以外,再带几个幼年的小子,不要那些老天拔地的,瞧着绝望。常日闻你那义弟最擅弓马骑射,不若教他也一道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