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未几得一个叔叔?有甚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马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还不开门让我出来呢!”这小厮且不开门,且拉着笑说:“好婶子,你这一出来,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我这里老等。你若忘了时,今后半夜半夜打酒买油的,我不给你白叟家开门,也不承诺你,随你干叫去。”柳氏啐道:“发了昏的!本年还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她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瞥见了。她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她一顿。但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反面她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但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今后就用不着我了?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处所,将来更呼喊着的日子多着呢,只要我们多承诺她些就有了。”柳氏听了,笑道:“你这个小猴精,又拆台吊白的!你姐姐有甚么好处所了?”那小厮笑道:“别哄我了,早已晓得了。单是你们有内牵,莫非我们就没有内牵不成?我虽在这里听哈,里头却也有两个姊妹成个别统的,甚么事瞒了我们!”
司棋被世人一顿好言,方将气劝得渐平了。小丫头们也没得摔完东西,便拉开了。司棋连说带骂,闹了一回,方被世人劝去。柳家的只好摔碗丢盘,本身咕嘟了一会,蒸了一碗鸡蛋,令人送去。司棋全泼在地下了。那人返来,也不敢说,恐又肇事。
正乱时,只见司棋又打发人来催莲花儿,说她:“死在这里了,如何就不归去?”莲花儿负气返来,便添了一篇话,奉告了司棋。司棋听了,不免心头起火。现在服侍迎春饭罢,带了小丫头们走来,见了很多人正用饭,见她来的势头不好,都忙起家陪笑让坐。司棋便喝命小丫头子脱手:“凡箱柜统统的菜蔬,尽管丢出去喂狗,大师赚不成!”小丫头子们巴不得一声,七手八脚抢上去,一顿乱翻乱掷的。慌得世人一面拉劝,一面央告司棋说:“女人别误听了小孩子的话。柳嫂子有八个头,也不敢获咎女人。说鸡蛋难买是真。我们才也说他不知好歹,凭是甚么东西,也少不得变法儿去。她已经悟过来了,赶紧蒸上了。女人不信,瞧那火上。”
莲花听了,便红了面,喊道:“谁每天要你甚么来?你说上这两车子话!叫你来,不是为便宜,却为甚么?前儿小燕来讲,雯姐姐要吃芦蒿,你如何忙得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因荤的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得倒说‘自已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今儿反倒拿我作筏子,说我给世人听。”柳家的忙道:“阿弥陀佛!这些人目睹的。别说前儿一次,就从旧年一立厨房以来,凡各房里,偶尔间非论女人、姐儿们要添一样半样,谁不是先拿了钱来另买另添?有的没的,名声好听,说我单管女人厨房费事,又有剩头儿,算起赈来,惹人恶心:连女人带姐儿们四五十人,一日也尽管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一吊钱的菜蔬。你们算算,够何为么的?连本项两顿饭还支撑不住,还搁得住这个点如许,阿谁点那样,买来的又不吃,又买别的去?既如许,不如回了太太,多添些份例,也像大厨房里预备老太太的饭,把天下统统的菜蔬用水牌写了,每天转着吃,吃到一个月现算倒好。连前儿三女人和宝女人偶尔商讨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现打发个姐儿拿着五百钱来给我,我倒笑起来了,说:‘二位女人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钱的去。这三二十个钱的事,还预备得起。’赶着我送回钱去,女人们到底不收,说赏我打酒吃,又说‘现在厨房在里头,保不住屋里的人不去叨登,一盐一酱,那不是钱买的?你不给又不好,给了你又没得赔。你拿着这个钱,全当还了他们平日叨登东西的窝儿。’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女人,我们内心只替她念佛。没的赵姨奶奶听了,又气不忿,又说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发个小丫头子来寻如许寻那样,我倒好笑起来。你们竟成了例,不是这个,就是阿谁,我那边有这些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