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球。流散亦如性命薄,空缠绵,说风骚!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此生谁拾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本来林黛玉闻得贾政回家,必问宝玉的功课,宝玉肯用心,恐临期吃了亏。是以本身只假装不耐烦,把诗社便不起,也不以外事去勾引他。探春、宝钗二人每日也临一篇楷书字与宝玉,宝玉本身每日也加工,或写二百三百不拘。至三月下旬,便将字又集凑出很多来。这日正算,再得五十篇也就混得畴昔了。谁知紫鹃走来,送了一卷东西与宝玉,拆开看时,倒是一色老油竹纸上临的钟、王蝇头小楷,笔迹且与本身非常类似。喜得宝玉向紫鹃作了一个揖,又亲身来伸谢。接着湘云、宝琴二人亦皆临了几篇相送。凑成虽不敷功课,亦足敷衍了。宝玉放了心,因而将所应读之书,又温理过几遍。恰是每天勤奋,可巧远洋一带海啸,又遭踏了几处生民。处所官题本奏闻,奉旨就着贾政顺道检察施助返来。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宝玉听了,便把书字又搁过一边,还是还是浪荡。
本身作了,心中对劲,便用一条纸儿写好,与宝钗看了,又来找黛玉。黛玉看毕,笑道:“好!也新奇风趣。我却不能。”湘云笑道:“我们这几社总没有填词。你明日何不起社填词,改个样儿,岂不新奇些?”黛玉听了,偶尔兴动,便说:“这话说得极是。我现在便请他们去。”说着,一面叮咛预备了几色果点之类,一面就打发人分头去请世人。这里她二人便拟了“柳絮”之题,又限出几个调来,写了,绾在壁上。
世人都笑说:“到底是她的调子壮。‘几处’‘谁家’两句最妙。”宝钗笑道:“终不免过于丧败。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轻浮无根无绊的东西,然依我的主张,偏要把它说好了,才不落套。以是我诌了一首来,一定合你们的意义。”世人笑道:“不要太谦。我们且赏鉴,天然是好的。”因看这一首《临江仙》道是:
汉苑零散有限,隋堤装点无穷。三春奇迹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天井?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普通同,偏是离人恨重!
落去君休惜,飞来我自知。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
一语未了,只听窗外竹子上一声响,好似帘屉子倒了普通,世人吓了一跳。丫环们出去瞧时,帘外丫环嚷道:“一个大胡蝶鹞子,挂在竹梢上了。”众丫环笑道:“好一个划一鹞子!不知是谁家放断了绳。拿下它来。”宝玉等听了,也都出来看时,宝玉笑道:“我认得这鹞子。这是大老爷那院里娇红女人放的,拿下来给她送畴昔罢。”紫鹃笑道:“莫非天下没有一样的鹞子,单她有这个不成?我不管,我且拿起来。”探春道:“紫鹃也学吝啬了。你们普通的也有,这会子拾人走了的,也不怕忌讳!”黛玉笑道:“但是呢,晓得是谁放倒霉的,快丢出去罢!把我们的拿出来,我们也放倒霉。”紫鹃听了,赶着命小丫头们将这鹞子送出与园门上值日的婆子去,倘有人来找,好还他们去的。
此时探春的也取了来,翠墨带着几个小丫头子们在那边山坡上已放了起来。宝琴也命人将本身的一个大红蝙蝠也取来。宝钗也欢畅,也取了一个来,倒是连续七个大雁的,都放起来。独占宝玉的美人放不起来。宝玉说丫头们不会放,本身放了半天,只起房高,便落下来了。急得宝玉头上出汗,世人又笑。宝玉恨得掷在地下,指着鹞子道:“若不是个美人,我一顿脚,跺个稀烂!”黛玉笑道:“那是顶线不好,拿出去另令人打了顶线,就好了。”宝玉一面令人拿去打顶线,一面又取一个来放。大师都抬头看天上,这几个鹞子都起在半空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