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鸳鸯一径返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要该班的房里灯光掩映,微月半天。鸳鸯又未曾有个作伴的,也未曾提灯笼,单独一个,脚步又轻,以是该班的人皆不睬会。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小我在那边,见她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鸳鸯眼尖,趁月色,看准一个穿红裙子梳鬅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只当他和别的女孩子也在此便利,见本身来了,用心藏躲打单着耍,因便笑叫道:“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也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玩不敷。”
邢夫人自为要鸳鸯以后讨了没意义,厥后贾母更加冷酷了她,凤姐的面子反胜本身,且前日南安太妃来了,要见她姊妹,贾母又只令探春出来,迎春竟似有如无,本身心内早已怨忿不乐,只是使不出来。又值这一干小人在侧,他们心内妒忌挟怨之事不敢发挥,便背后里造言肇事,调拨仆人。先不过是告那边的主子,厥后渐次告到凤姐,“只哄着老太太喜好了她好就中作威作福,辖治着琏二爷,挑拨二太太,把这边的端庄太太倒不放在心上。”厥后又告到王夫人,说:“老太太不喜好太太,都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挑拨的。”邢夫人纵是断念铜胆的人,妇女家终不免生些嫌隙之心,克日是以实在恶绝凤姐。今又听了如此一篇话,也不说是非。
先到稻香村中,李纨与尤氏都不在这里。问丫环们,说:“都在三女人那边呢。”鸳鸯回身又来至晓翠堂,果见那园中人都在那边谈笑。见她来了,都笑说:“你这会子又跑来做甚么?”又让她坐。鸳鸯笑道:“不准我也逛逛么?”因而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李纨忙起家听了,马上就叫人把各处的头儿唤了一个来。令她们传与诸人晓得。不在话下。
至次日一早,见过贾母,众族中人到齐,坐席开戏。贾母欢畅,又见本日无远亲,都是本身族中子侄辈,只便衣常妆出来堂上回礼。当中独设一榻,引枕、靠背、脚踏俱全,本身歪在榻上。榻之前后摆布,皆是一色的小矮凳,宝钗、宝琴、黛玉、湘云、迎春、探春、惜春姊妹等环绕。因贾扁(原字为左玉右扁)之母也带了女儿喜鸾,贾琼之母也带了女儿四姐儿,另有几房的孙女儿,大小共有二十来个。贾母独见喜鸾和四姐儿生得又好,措告别事与众分歧,心中喜好,便命他两个也过来榻前同坐。宝玉却在榻上脚下与贾母捶腿。首席便是薛阿姨,下边两溜皆顺着房头辈数坐下去。帘外两廊,都是族中男客,也顺次而坐。先是那女客一起一起施礼,火线是男客施礼。贾母歪在榻上,只命人说“免了罢”,早已都行完了。然后赖大等带领世人,从仪门直跪至大厅上,叩首礼毕,又是众家下媳妇,然后各房的丫环,足闹了两三顿饭时。然后又抬了很多雀笼来,在当院中放了生。贾赦等焚过了六合寿星纸,方开戏喝酒。直到歇了中台,贾母方出去安息,命他们取便,因命凤姐儿留下喜鸾四姐儿玩两日再去。凤姐儿出来便和她母亲说,她两个母亲平日都承凤姐的照顾,也巴不得一声儿。她两个也情愿在园内玩耍,至晚便不回家了。
贾母因问:“你在那边来。”宝琴道:“在园里林姐姐屋里大师说话来。”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叮咛她:“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叮嘱叮嘱,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固然穷,也和家里的女人们是一样,大师照看经心些。我晓得我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繁华心,两只面子眼’,一定把她两个放在眼里。有人藐视了她们,我闻声,可不依。”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说去罢。她们那里听她的话。”说着,便一径往园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