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说:“这时候,可知一步难似一步了。”因联道:
湘云道:“又说他们何为么,不如说我们。”只得联道:
更残乐已谖。渐闻语笑寂,
晦朔魄空存。壶漏声将涸,
湘云想了一想,道:
后书:《右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
湘云道:“这对得也还好。只是下一句你也溜了,幸而是景中情,不但用‘宝婺’来塞责。”因联道:
分瓜笑绿媛。香新荣玉桂,
湘云笑道:“‘三宣’风趣,竟化俗成雅了。只是下句又说上骰子。”少不得联道:
良宵景暄暄。争饼嘲黄发,
人向广寒奔。犯斗邀牛女,
庭烟敛夕棔。秋湍泻石髓,
三人遂一同来至栊翠庵中。只见龛焰犹青,炉香未烬。几个老嬷嬷也都睡了,只要小丫环在蒲团上低头打盹。妙玉唤她起来,现去烹茶。忽听叩门之声,小丫环忙去开门看时,倒是紫鹃翠缕与几个老嬷嬷来找她姊妹两个。出去见她们正吃茶,因都笑道:“要我们好找,一个园里走遍了,连姨太太那边都找到了。才到了那山坡底下小亭里找时,可巧那边上夜的正睡醒了。我们问她们,她们说,方才庭外头棚下两小我说话,厥后又添了一个,闻声说大师往庵里去。我们就知是这里了。”
清游拟上元。撒天箕斗灿,
素彩接乾坤。奖惩无宾主,
银蟾气吐吞。药经灵兔捣,
射覆听三宣。骰彩红成点,
黛玉听了,不由也起家叫妙,说:“这促狭鬼!公然留下好的。这会子才说‘棔’字,亏你想得出。”湘云道:“幸而昨日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消查,这就是现在俗叫作‘明开夜合’的”。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公然不错。看来宝姐姐晓得的竟多。”黛玉笑道:“‘棔’字用在此时更恰,也还罢了。只是‘秋湍’一句亏你好想。只这一句,别的都要抹倒。我少不得打起精力来对一句,只是再不能似这一句了。”因想了一想,道:
空剩雪霜痕。阶露团朝菌,
吟诗序仲昆。构思时倚槛,
湘云说道:“是时侯了。”乃联道:
传花鼓滥喧。晴光摇院宇,
黛玉笑道:“对得却好。下句又溜了,尽管拿些风月来塞责。”湘云道:“究竟没说到月上,也要装点装点,方不落题。”黛玉道:“且姑存之,明日再考虑。”因联道:
黛玉笑道:“‘分瓜’但是实实你的诬捏了。”湘云笑道:“明日我们对查了出来,大师看看,这会子别迟误工夫。”黛玉笑道:“虽如此,下句也不好,不犯着又用‘玉桂’‘金兰’等字样来塞责。”因联道:
黛玉道:“对得比我的却好。只是底下这句又说熟话了,就该加劲说了去才是。”湘云道:“诗多韵险,也要铺陈些才是。纵有好的,且留在背面。”
黛玉、湘云见息了灯,湘云笑道:“倒是她们睡了好。我们就在这卷棚底下赏这水、月如何?”二人遂在两个湘妃竹墩上坐下。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池中一轮水月,高低争辉,如置身于晶宫鲛室以内。轻风一过,粼粼然池面皱碧铺纹,真令人神清气净。湘云笑道:“怎得这会子坐上船吃酒倒好。这如果我家里如许,我就立即坐船了。”黛玉笑道:“恰是前人常说得好,‘事若责备何所乐’。据我说,这也罢了,偏要坐船起来。”湘云笑道:“得陇望蜀,人之常情。可知那些白叟家说得不错。说贫困之家自为繁华之家事事称心,奉告他说竟不能遂心,他们不肯信的;必得亲历其境,他方知觉了。就如我们两个,虽父母不在,然却也忝在繁华之乡,只你我就有很多不遂心的事。”黛玉笑道:“不但你我不能称心,就连老太太、太太乃珍宝玉、探丫甲等人,不管事大事小,有理在理,其不能各遂其心者,同一理也,何况你我客居客寄之人哉!”湘云传闻,恐怕黛玉又伤感起来,忙道:“休说这些闲话,我们且联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