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阿姨听了,叫小厮自去,马上又到贾府与王夫人申明原故,哀告贾政。贾政只肯托人与知县讨情,不肯提及银物。薛阿姨恐不顶用,求凤姐与贾琏说了,花上几千银子,才把知县打通。薛蝌那边也便弄通了。
知县便叫“下去”,又子叫李家店的人问道:“那张三是你店内佣工的么?”那李二回道:“不是佣工,是做当槽儿的。”知县道:“那日尸场上,你说张三是薛蟠将碗砸死的,你亲目睹的么。”李二说道:“小的在柜上,闻声说客房里要酒。未几一回,便闻声说‘不好了,打伤了。’小的跑出来,只见张三躺在地下,也不能言语。小的便喊禀地保,一面报他母亲去了。他们到底如何打的,实在不晓得,求太爷问那喝酒的便晓得了。”知县喝道:“初审供词,你是亲见的,如何现在说没有见?”李二道:“小的前日唬昏了,胡说。”衙役又呼喊了一声。
张王氏哭着乱嚷,知县叫众衙役撵她出去。张二也劝张王氏道:“实在误伤,如何赖人!现在太老爷断明,不要混闹了。”薛蝌在外探听明白,心内喜好,便差人回家送信。等批详返来,便好办理赎罪,且住着等信。只听路上三三两两传说,有个贵妃薨了,皇上辍朝三日。这里离陵寝不远,知县办差垫道,一时料着不得闲,住在这里无益,不如到监奉告哥哥:“放心等着,我回家去,过几日再来。”薛蟠也怕母亲痛苦,带信说:“我无事,必须衙门再使费几次,便可回家了。只是不要可惜银钱。”
尸场查验,证据确实。且并未用刑,尔兄自认斗杀,招认在案。今尔远来,并非目睹,何得借口妄控。理应定罪,思念为兄情切,且恕。不准。
薛蝌留下李祥在此顾问,一径回家,见了薛阿姨,陈述知县如何徇情,如何审断,终定了误伤,将来尸亲那边,再花些银子,一准赎罪,便没事了。薛阿姨传闻,临时放心,说:“正盼你来家中照顾。贾府里本该谢去,何况周贵妃薨了,他们每天出来,家里空落落的。我想着,要去替姨太太那边照顾照顾作伴儿,只是我们家又没人。你这来的恰好。”薛蝌道:“我在外头原闻声说是贾妃薨了,这么才赶返来的。我们元妃好好儿的,如何说死了?”薛阿姨道:“上年原病过一次,也就好了。这回又没闻声元妃有甚么病。只闻那府里头几天老太太不大受用,合上眼便瞥见元妃娘娘。世人都不放心,直至探听起来,又没有甚么事。到了大前儿早晨,老太太亲口说是‘如何元妃单独一小我到我这里?’世人只道是病中想的话,总不信。老太太又说:‘你们不信,元妃还与我说是繁华易尽,必要退步抽身。’世人都说:‘谁不想到?这是丰年纪的人思前想后的苦衷。’以是也不当件事。刚好第二天夙起,里头吵嚷出来讲娘娘病重,宣各诰命出来存候。她们就惊奇的了不得,赶着出来。他们还没有出来,我们家里已闻声周贵妃薨逝了。你想外头的讹言,家里的狐疑,恰碰在一处,可奇不奇!”
带去银两做了衙门高低使费。哥哥在监也不大刻苦,请太太放心。独是这里的人很刁,尸亲见证都不依,连哥哥请的阿谁朋友也帮着他们。我与李祥两个俱系生地生人,幸找着一个好先生,许他银子,才讨个主张,说是须得拉扯着同哥哥喝酒的吴良,弄人保出他来,许他银两,叫他撕掳。他若不依,便说张三是他打死,明推在异村夫身上,他吃不住,就好办了。我依着他,公然吴良出来。现在买嘱尸亲见证,又做了一张呈子。前日递的,本日批来,请看呈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