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没法儿,只得站起来,陪着笑儿说道:“并不是有甚么妄图。前几日闻声老爷总办陵工,侄儿有几个朋友办过好些工程,极安妥的,要求婶娘在老爷跟前提一提。办得一两种,侄儿再忘不了婶娘的恩情。如果家里用得着侄儿,也能给婶娘着力。”凤姐道:“如果别的,我却能够作主。至于衙门里的事,上头呢,都是堂官司员定的;底下呢,都是那些书办衙役们办的,别人只怕插不上手。连本身的家人也不过跟着老爷奉奉养侍。就是你二叔去,亦只是为的是各自家里的事,他也并不能搀越公事。论家事,这里是踩一头儿橇一头儿的,连珍大爷还弹压不住。你的年纪儿又轻,辈数儿又小,那边缠的清这些人呢。何况衙门里头的事差未几儿也要完了,不过用饭瞎跑。你在家里甚么事作不得,莫非没了这碗饭吃不成?我这是实在话,你本身归去想想就晓得了。你的情义,我已经领了,把东西快拿归去,是那边弄来的,仍旧给人家送了去罢。”
将近半夜,凤姐似睡不睡,感觉身上寒毛一乍,本身惊醒了。越躺着越建议渗来,因叫平儿、秋桐过来作伴。二人也不解何意。那秋桐本来不顺凤姐,厥后贾琏因尤二姐之事,不大珍惜她了,凤姐又皋牢她,现在倒也温馨,只是内心比平儿差多了,内里情儿。今见凤姐不受用,只得端上茶来。凤姐喝了一口,道:“难为你,睡去罢,只留平儿在这里就够了。”秋桐却要献殷勤儿,因说道:“奶奶睡不着,倒是我们两个轮番坐坐也使得。”凤姐一面说,一面睡着了。平儿、秋桐瞥见凤姐已睡,只听得远远的鸡叫了,二人方都穿著衣服略躺了一躺,就天亮了,赶紧起来奉侍凤姐梳洗。
贾芸走着,一面心中想道:“人说二奶奶短长,公然短长。一点儿都不漏缝,真正斩钉截铁,怪不得没有后代。这巧姐儿更怪,见了我好象宿世的朋友似的。真正倒霉,白闹了这么一天!”小红见贾芸没得彩头,也不欢畅,拿着东西跟出来。贾芸接过来,翻开包儿,拣了两件,悄悄的递给小红。小红不接,嘴里说道:“二爷别这么着,看奶奶晓得了,大师倒欠都雅。”贾芸道:“你好生收着罢,怕甚么!那边就晓得了呢。你若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了。”小红微微一笑,才接过来,说道:“谁要你这些东西!算甚么呢?”说了这句话,把脸又飞红了。贾芸也笑道:“我也不是为东西,何况那东西也算不了甚么。”说着话儿,两个已走到二门口。贾芸把下剩的仍旧揣在怀内。小红催着贾芸道:“你先去罢,有甚么事情,尽管来找我。我本日在这院里了,又不隔手。”贾芸点点头儿,说道:“二奶奶太短长,我可惜不能长来。刚才我说的话,你反正内心明白,得了空儿,再奉告你罢。”小红满脸羞红,说道:“你去罢,明儿也长来逛逛。谁叫你和她陌生呢?”贾芸道:“晓得了。”贾芸说着,出了院门。这里小红站在门口,怔怔的看他去远了,才返来了。
贾芸笑了一笑,跟着她走进房来,见了凤姐儿,请了安,并说:“母亲叫问好。”凤姐也问了他母亲好。凤姐道:“你来有甚么事?”贾芸道:“侄儿畴前承婶娘心疼,心上时候想着,总过意不去。欲要贡献婶娘,又怕婶娘多想。现在重阳时候,略备了一点儿东西。婶娘这里那一件没有?不过是侄儿一点孝心。只怕婶娘不肯赏光。”凤姐儿笑道:“有话坐下说。”贾芸才侧身坐了,赶紧将东西捧着搁在中间桌上。凤姐又道:“你不是甚么不足的人,何必又去费钱!我又不等着使。你本日来意,是如何个想头儿,你倒是实说。”贾芸道:“并没有别的想头儿,不过感念婶娘的恩德,过意不去罢咧。”说着,微微的笑了。凤姐道:“不是这么说。你手里窄,我很晓得,我何必白白儿使你的!你要我收下这个东西,须先和我说明白了。如果这么含着骨头露着肉的,我倒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