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占宝玉原是无职之人,又不读书,代儒学里知他家里有事,也不来管他;贾政正忙,天然没有空儿查他。想来宝玉趁此机遇竟可与姊妹们每天畅乐。不料他自失了玉后,整天懒怠走动,说话也胡涂了。并贾母等出门返来,有人叫他去存候,便去;没人叫他,他也不动。袭人等怀着鬼胎,又不敢去招惹他,恐他活力。每天茶饭,端到面前便吃,不来也不要。袭人看这风景,不像是有气,竟像是有病的。袭人偷着空儿到潇湘馆奉告紫鹃,说是“二爷这么着,求女人给他开导开导。”紫鹃虽即奉告黛玉,只因黛玉想着婚事上头,必然是本身了,现在见了他,反觉不美意义:“如果他来呢,原是小时在一处的,也难不睬他;若说我去找他,断断使不得。”以是黛玉不肯过来。袭人又背后里去奉告探春。那知探春情里明显晓得海棠开得奇特,“宝玉”失的更奇,接连着元妃姐姐薨逝,谅家道不祥,日日愁闷,那故意肠去劝宝玉。况兄妹们男女有别,只好过来一两次。宝玉又终是懒懒的,以是也不大常来。
且说黛玉先自归去,想起“金”“石”的旧话来,反自喜好,内心说道:“和尚羽士的话端的信不得。果然‘金’‘玉’有缘,宝玉如何能把这玉丢了呢?或者因我之事,拆散他们的‘金玉’,也未可知。”想了半天,更觉放心,把这一天的劳乏竟不睬会,重新倒看起书来。紫鹃倒觉身倦,连催黛玉睡下。黛玉虽躺下,又想到海棠花上,说“这块玉原是胎里带来的,非比平常之物,来去自有干系。如果这花主功德呢,不该失了这玉呀?看来此花开的不祥,莫非他有不吉之事?”不觉又伤起心来。又转想到丧事上头,此花又似应开,此玉又似应失,如此一悲一喜,直想到五更,方睡着。
话说茗烟在门口和小丫头子说宝玉的玉有了,那小丫头仓猝返来奉告宝玉。世人听了,都推着宝玉出去问他,世人在廊下听着。宝玉也觉放心,便走到门口,问道:“你那边得了?快拿来。”茗烟道:“拿是拿不来的,还得托人做保去呢。”宝玉道:“你快说是如何得的,我好叫人取去。”茗烟道:“我在外头晓得林爷爷去测字,我就跟了去。我闻声说在当铺里找,我没等他说完,便跑到几个当铺里去。我比给他们瞧,有一家便说有。我说:‘给我罢。’那铺子里要票子。我说:‘当多少钱?’他说:‘三百钱的也有,五百钱的也有。前儿有一小我拿这么一块玉,当了三百钱去;今儿又有人也拿了一块玉,当了五百钱去。’”宝玉不等说完,便道:“你快拿三百五百钱去取了来,我们挑着看是不是。”里头袭人便啐道:“二爷不消理他!我小时候儿闻声我哥哥常说,有些人卖那些小玉儿,没钱用,便去当。想来是家产业铺里有的。”世人正在听得惊奇,被袭人一说,想了一想,倒大师笑起来,说:“快叫二爷出去罢,不消理那胡涂东西了。他说的那些玉,想来不是端庄东西。”
宝玉正笑着,只见岫烟来了。本来岫烟走到栊翠庵见了妙玉,不及闲话,便求妙玉扶乩。妙玉嘲笑几声,说道:“我与女人来往,为的是女人不是势利场中的人。本日如何听了那边的谎言,过来缠我?何况我并不晓得甚么叫扶乩。”说着,将要不睬。岫烟悔怨此来,知她脾气是这么着的,“一时我已说出,不好白归去,又不好与她质证她会扶乩的话。”只得陪着笑将袭人等性命干系的话说了一遍。见妙玉略有活动,便起家拜了几拜。妙玉叹道:“何必为人作嫁!但是我进京以来,素无人知,本日你来例外,恐将来缠绕不休。”岫烟道:“我也一时不忍,知你必是慈悲的。便是将来别人求你,愿不肯在你,谁敢相强?”妙玉笑了一笑,叫道婆焚香,在箱子里找出沙盘乩架,书了符,命岫烟施礼,祝告毕,起来同妙玉扶着乩。未几时,只见那仙乩疾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