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袭人同了王夫人到了后间,便跪下哭了。王夫人不知何意,把手拉着她说:“好端端的,这是如何说?有甚么委曲,起来讲。”袭人道:“这话主子是不该说的,这会子因为没有法儿了。”王夫人道:“你渐渐说。”袭人道:“宝玉的婚事,老太太、太太已定了宝女人了,天然是极好的一件事。只是主子想着,太太看去,宝玉和宝女人好,还是和林女人好呢?”王夫人道:“他两个因从小儿在一处,以是宝玉和林女人又好些。”袭人道:“不是‘好些’。”便将宝玉素与黛玉这些风景一一的说了,还说:“这些事都是太太亲目睹的。独是夏天的话,我从没敢和别人说。”王夫人拉着袭人道:“我看内里儿已瞧出几分来了,你今儿一说,更加是了。但是刚才老爷说,的话想必都闻声了,你看他的神情儿如何样?”袭人道:“现在宝玉如有人和他说话,他就笑,没人和他说话,他就睡,以是头里的话却倒都没闻声。”王夫人道:“倒是这件事叫人如何样呢?”袭人道:“主子说是说了,还得太太奉告老太太,想个万全的主张才好。”王夫人便道:“既这么着,你去干你的,这时候满屋子的人,临时不消提起,等我瞅空儿回明老太太,再作事理。”说着,仍到贾母跟前。
黛玉走到贾母门口,内心微觉了了,转头瞥见紫鹃搀着本身,便站住了问道:“你何为么来的?”紫鹃陪笑道:“我找了绢子来了。头里见女人在桥那边呢,我赶着过来问女人,女人没理睬。”黛玉笑道:“我打量你来瞧宝二爷来了呢,不然如何往这里走呢?”紫鹃见她内心利诱,便知黛玉必是闻声那丫头甚么话了,唯有点头浅笑罢了。只是内心怕她见了宝玉,那一个已经是疯疯傻傻,这一个又如许恍恍忽惚,一时说出些不大抵统的话来,当时如何是好?内心虽如此想,却也不敢违拗,只得搀她出来。
黛玉出了贾母院门,尽管一向走去。紫鹃赶紧搀住,叫道:“女人,往这么来。”黛玉还是笑着,随了往潇湘馆来。离门口不远,紫鹃道:“阿弥陀佛,可到了家了!”只这一句话没说完,只见黛玉身子往前一栽“哇”的一声,一口血直吐出来。未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贾母正在那边和凤姐儿商讨,见王夫人出去,便问道:“袭人丫头说甚么,这么鬼鬼祟祟的?”王夫人趁问,便将宝玉的苦衷细细回明贾母。贾母听了,半日没言语。王夫人和凤姐也都不再说了。只见贾母叹道:“别的事都好说。林丫头倒没有甚么。若宝玉真是如许,这可叫人作了难了!”只见凤姐想了一想,因说道:“难倒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张,不知姑妈肯不肯。”王夫人道:“你有主张,尽管说给老太太听,大师娘儿们筹议着办罢了。”凤姐道:“依我想,这件事只要一个偷换儿的体例。”贾母道:“如何偷换儿?”凤姐道:“现在不管宝兄弟明白不明白,大师吵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将林女人配了他了。瞧他的神情儿如何样。如果他全不管,这个包儿也就不消掉了;如果他有些喜好的意义,这事却要大费周折呢!”王夫人道:“就算他喜好,你如何样体例呢?”凤姐走到王夫人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王夫人点了几点头儿,笑了一笑,说道:“也罢了。”贾母便问道:“你娘儿两个拆台,到底奉告我是如何着呀!”凤姐恐贾母不懂,露泄构造,便也向耳边悄悄的奉告了一遍。贾母果然一时不懂,凤姐笑着又说了几句。贾母笑道:“这么着也好,可就只忒苦了宝丫头了。倘或吵嚷出来,林丫头又如何样呢?”凤姐道:“这个话原只说给宝玉听,外头一概不准提起,有谁晓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