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母两日欢畅,略吃多了些,这晚有些不受用,第二天便觉着胸口饱闷。鸳鸯等要回贾政,贾母不叫言语,说:“我这两日嘴馋些,吃多了点子,我饿一顿就好了。你们快别吵嚷!”因而鸳鸯等并没有奉告人。
贾母病势日增,只想这些好女儿。一时想起湘云,便打发人去瞧她。返来的人悄悄的找鸳鸯,因鸳鸯在老太太身边,王夫人等都在那边,不便上去,到了背面,找了虎魄,奉告她道:“老太太想史女人,叫我们去探听。那边晓得史女人哭得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变了个痨病,还可捱过四五年。以是史女民气里焦急。又晓得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存候,还叫我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倘或老太太问起来,务必托你们变个法儿回老太太才好。”虎魄听了,“咳”了一声,就也不言语了,半日说道:“你去罢。”虎魄也不便回,内心筹算奉告鸳鸯,叫她扯谎去,以是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神采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嘁嘁的说:“瞧着是不好了。”也不敢言语了。
世人见了,都问了好。妙玉走到贾母床前问候,说了几句套话。贾母便道:“你是个女菩萨,你瞧瞧我的病可好得了好不了?”妙玉道:“老太太如许慈悲的人,寿数正有呢。一时感冒,吃几贴药,想来也就好了。丰年纪人只要宽解些。”贾母道:“我倒不为这些,我是极爱寻欢愉的。现在这病也不觉如何,只是胸隔闷饱。刚才大夫说是气恼而至。你是晓得的,谁敢给我气受?这不是那大夫脉理平常么?我和琏儿说了,还是头一个大夫说感冒、伤食的是,明儿仍请他来。”说着,叫鸳鸯叮咛厨房里办一桌净素菜来,请她在这里便饭。妙玉道:“我已吃过午餐了,我是不吃东西的。”王夫人道:“不吃也罢,我们多坐一会,说些闲话儿罢。”妙玉道:“我久已不见你们,今儿来瞧瞧。”又说了一回话,便要走,转头见惜春站着,便问道:“四女人为甚么如许瘦?不要尽管爱画劳了心。”惜春道:“我久不画了。现在住的房屋不比园里的显亮,以是没兴画。”妙玉道:“你现在住在那一所了?”惜春道:“就是你才出去的阿谁门东边的屋子。你要来,很近。”妙玉道:“我欢畅的时候来瞧你。”惜春等说着送了出去。回身过来,闻声丫头们回说大夫在贾母那边呢。世人临时散去。
这里贾政悄悄的叫贾琏到身边,向耳边说了几句话。贾琏悄悄的承诺出去了,便传齐了现在家的一干家人,说:“老太太的事,待好出来了,你们快快分头派人办去。头一件,先请出板来瞧瞧,好挂里子。快到各处将大家的衣服量了尺寸,都开了然,便叫裁缝去做孝衣。那棚杠执事都去讲定。厨房里还该多派几小我。”赖大等回道:“二爷,这些事不消爷操心,我们早筹算好了。只是这项银子在那边筹算?”贾琏道:“这类银子不消筹算了,老太太本身早留下了。刚才老爷的主张,只要办的好,我想内里也要都雅。”赖大等承诺,派人分头办去。
却说五儿被宝玉厮混了半夜,又兼宝钗咳嗽,本身怀着鬼胎,恐怕宝钗闻声了,也是思前想后,一夜无眠。次日一夙起来,见宝玉尚自昏昏睡着,便悄悄的清算了屋子。当时麝月已醒,便道:“你如何这么夙起来了?你莫非一夜没睡吗?”五儿听这话又似麝月晓得了的风景,便只是嘲笑,也不答言。不一时,宝钗、袭人也都起来。开了门,见宝玉尚睡,却也迷惑:“如何外边两夜睡得倒这般安稳?”及宝玉醒来,见世人都起来了,本身赶紧爬起,揉着眼睛,细想昨夜又未曾梦见,但是仙凡路隔了。渐渐的下了床,又想昨夜五儿说的“宝钗、袭人都是天仙普通”,这话却也不错,便怔怔的瞅着宝钗。宝钗见他发怔,虽知他为黛玉之事,却也定不得梦不梦,只是瞅的本身倒不美意义,便道:“二爷昨夜可真遇见仙了么?”宝玉听了,只道昨晚的话宝钗闻声了,笑着委偏言道:“这是那边的话!”那五儿听了这一句,更加心虚起来,又不好说的,只得且看宝钗的风景。只见宝钗又笑着问五儿道:“你闻声二爷睡梦中和人说话来着么?”宝玉听了,本身坐不住,搭讪着走开了。五儿把脸飞红,只得含混道:“前半夜倒说了几句,我也没听真。甚么‘担了浮名’,又甚么‘没打端庄主张’,我也不懂,劝着二爷睡了。厥后我也睡了,不知二爷还说来着没有。”宝钗低头一想,“这话明是为黛玉了。但尽着叫他在外头,恐怕心邪了,招出些花妖月姊来。况兼他的旧病原在姊妹上情重,只好设法将他的情意挪移过来,然后能免无事。”想到这里,不免面红耳热起来,也就讪讪的进房梳洗去了。